第531章 沉疴溃坝,定格对话
“天与非天,混淆是非?”
首席心里呢喃着这刚刚听到的话语。
跟随着巫祭青兰,再度来到修罗密地,这处她当初很稀里糊涂就通过的试炼场所,旁听着侍奉守护者与那研法会的会正,还有青国其他几个关键人物的会谈。
针对修罗密地的考究,已经差不多进行完毕,或者说进行不下去了,所以,在接下来要进行的,便是如何利用仅有的宝贵信息,尝试去发掘与破解怨魔之祸。
对于这些重大要事,首席一向是茫然呆滞的,因为她光是践行最本职的战斗守护之事,就已经是耗尽自己的心力,根本无暇再顾及这些。
不过作为首席守护战士,兼任巫祭青兰的近侍,她因为总是靠近着核心关键,所以经常能够听到诸如此类的重大事情。
可是其中没有一件,能够比眼下这件更关键更重大!
有关修罗密地之事,让她留下执念之事。
“按照佛门的说法,修罗是天众,阿修罗则是非天,但结果密地却并没有什么神明天众的良善高远表现,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嗜杀斗狠,乃是枯骨死亡堆积的阿修罗道。”
会正面色显得凝重地说着:“仙门的先祖开创修罗宗与修罗密地,用大法力设置稳定的入口,使得密地本身变得易于通行与探索利用,我认为他们也曾觉察到种种关键,所以这里其实是个钻研怨魔之祸的设施。”
“天与非天,修罗与阿修罗,为何会出现混淆,人又为何能够堕魔,一切的秘密,恐怕都在于密地的底部,那我们还无法踏足的区域,再大胆地推测,所谓的堕变怨魔,正是那天在变非天,甚至我再说句不好听的,先祖们或许是在寻求着掌控堕变的魔道之力!”
“你们别急着反驳我,因为我这也只是揣测,你们就当做是我的狂言吧,总之就是,既然天与非天会混淆,能够混淆,甚至于转变,那么,只要找到转变的奥秘,自然能试着逆反变化,或许这便是解决怨魔之祸的方法!”
会正说出自己的设想。
这些其实都只是旁白一般的话语,在首席的执念视角里,除了面前的巫祭青兰在发光发热之外,其他人都是灰色的会动皮影,根本就不清晰,甚至要不是此刻的执念与这谈话内容有着直接关系,可能都只会是断断续续的样子。
所以到了这里,会正提出设想之后,其他的相关详细的方面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不再为她的执念记忆所捕捉。
她只在意一点,不解执着一点。
“青兰大人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
首席因为太过紧随对方,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侍奉,所以虽然巫祭青兰还是覆面重服,外人难以看知具体表情动作的那种情况,但她还是注意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表现在执念记忆的视角,就是神明的光热出现着细微的波动。
在这边的解读里,是惭愧、愧疚、消沉,像是知晓会正等人争论谋算着的种种,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无用的挣扎,甚至于,是更甚更可怕,自寻绝路的开端!
之所以消沉愧疚,是因为没有指出。
为什么没有指出,是……
荒谬!
太荒谬了!
首席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再度僭越妄想,简直是胆大包天,罪无可恕,种种自贬自责的话,开始填充满她的心声,流露在执念记忆里,听得无蕊只无奈叹息。
而杜恩漂浮在记忆边缘一隅,此刻突然抬眼看去,看到巫祭青兰似乎在偷偷向后看来,对上自己的视线之后,又立刻不动声色地转开。
像是知晓此时此刻,他们就在观看着这份过去的记忆一样。
有种既视感……杜恩的目光微微一动。
总之,首席一如既往地贬低自己,强自压抑理性正常的思考。
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般无二,但实际上,内心沉疴却进一步加深,遗留下浓浓的在意,最终转化为执着执念。
记忆开始跳转,来到变故前夕。
“……,我们走吧。”
巫祭青兰唤了她的名字,可她却有些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听到,只听清后面,于下意识里跟着行进。
之所以浑浑噩噩,是因为感觉局势正在恶化。
从巫祭青兰的昏迷开始,不,应该是更之前?
总之在今天,她心神格外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是环顾四周,修罗密地这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同僚们可靠,皆是勇敢者。
巫祭如神,还在发光发热。
所以她又强行压制自己那理性的悸动,缄默地跟着对方踏入修罗密地。
一路前行,打破会正布下的封堵,留下同僚们在密道小径处驻守。
首席的心开始慌了。
所以忍不住停顿下来,目光看向身前的巫祭青兰。
现在这时候只需要我就近护持就行吗?
真的只需要完全不可靠的我就行了吗?
我真的能够能够胜任好这样的事情吗?
平日里虽然在二人独处时,她也会有类似的忐忑,但在今日却尤其地强烈不安,内心深处开始有潮浪翻滚。
“没事的。”
巫祭青兰似乎开口了,又像是没有,只是在沉默向前走着。
首席到底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跟着走下去,毕竟相比起自己的种种不堪,巫祭青兰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在来到尚且完好的石刻之地后,巫祭青兰却突然消失了。
紧随而来的,便是修罗密地爆发变故,或者说,星辰本身的孽变再也无法迟滞。
怨魔阴雨已经落下,地面驻地在覆没之始。
“大人!巫祭大人!青兰大人!”
首席心中积压的沉疴一下子被引爆,在密地的震动之中无措叫喊找寻,等到自己通行的那密道小径被从中炸塌之时,更是吓得惊叫出来,不由把自己藏进阴影之中。
一切都是灰暗色的,所有东西都是剧烈动摇的。
现实是这样,心志也是如此。
就像是决口的大坝,那蓄着的水越多,崩溃起来就越可怕。
消失了,抛弃了,不在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要这样,我不行的,我做不到的……
心声嘈杂凌乱,种种呓语像是梦魇,首席的心志迅速崩溃。
恐惧,绝望,无措,迷茫,彷徨,悲坳,指责,迁怒,狼藉,混乱……
“啊啊啊啊啊!!!!!”
惊声的尖啸里面,她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虚假装点的羽毛已经彻底凋零,只剩底下那不堪入目,沽名钓誉,还沾沾自喜,沉溺自得的丑陋自我。
此时此刻,她视野中,只有一物。
那刚刚下意识用以躲避藏身的阴影,其投下者,正是这个存放洞窟里面唯一的高突事物,那座神秘的石刻!
“唔……”一看到它,无蕊当即忍不住闷哼一声,隔着执念记忆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冲击。
沙沙!
渣渣!
吱吱!
无穷无尽的呓语仿佛盘桓在耳边,直往心里而去,要循着缝隙钻进去蛀空一切。
碧空的契约突然变得明显,在两人身上浮现,桥接着导引均分出去,或者说,在杜恩的操控下,让这种无形干扰完全冲着自己来。
孽变呓语。
星辰的恶毒流入这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心志并不是什么坚固不坚固的问题,而应该说是包容广大?
总而言之,杜恩面不改色地承受着这种能够使人堕变的呓语。
“到底还是如此吗?”
在首席堕变在即的这个关头,有人这么说着,隐隐透着哀伤。
巫祭青兰!
“窥视深渊者,必将为深渊吞噬。”
“修罗密地并不存在什么解法,它只是堵塞深渊的瓶塞,仙门先辈为了拖延星辰孽变所做出的努力之一。”
“具体的我没空细说,总之,我接下来会去边境长城,在那边还有一口空灵泉眼,尚且没有被孽与怨污染,仙门的先人在那里留下过记录,你们赶紧过来吧,要是晚了……”
话语没有再继续下去。
因为首席彻底堕变了。
巫祭青兰其实一直都在她的面前,可她却是熟视无睹,尖啸着愤怒着憎恶着对方抛弃自己的作为。
孽变的呓语很轻易地诱使她堕变。
来由是修罗石刻。
原因是浸染侵蚀。
嘭!
石刻颤抖着,终于爆炸开。
它本是一块记碑,一块墓碑,用来警告后人,可在密地尽头过于靠近星辰的孽障,久而久之也变得畸形,反过来成为孽的触手。
也即是,修罗密地里的最大隐患。
本来巫祭青兰是想着在惊变前夕击毁它,使得密地整体还能撑得更久一点,但结果首席一个照面就被影响堕变……
“你真的不知晓会有这种展开?”
隔着执念记忆,他这么询问起来。
同时,明明他的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但似乎早有准备,留下了余力,硬是干涉卡停住执念记忆的结束,让一切都陷入灰白静止。
巫祭青兰没有静止。
满天的石刻碎片,亦还在缓慢飞落。
种种记述已经支离破碎,但刚刚的惊鸿一瞥,也让杜恩看到一些内容。
“奉真君命,探查怨魔根源,已知其一角,三源……”
“深处之深,源头之源,止步!止步!”
“众生的栓塞,终究会沦陷,万灵的枯骨,到底被吞食……后来者,不要去接触,不要去探究,不要去记住!”
“嘻嘻”
“天地有五行,人生有五情,知之为知之,执之为执之”
“孽与堕,道与升”
文字在扭曲,刻痕在异变,汩涌着恶意又或者善意,莫可名状的事物正在逼近,渗透着展开自己的触须又或者嘴口,朝着杜恩逼近浸透蔓延而来,要拥抱要亲吻要啃食要摧毁。
怨孽?
不对,应该是前体?
碧空的光辉突然展开,来由正是无蕊这边,她显得有些茫然懵逼,因为自己不自觉抬起了不属于自己的手。
第三只手。
呆呆抬头看向突然感到悸动的方向,就看到记忆彼端的巫祭青兰,她正在抬起自己的手,一棵缩小的神树从她那重重袖套里冒出边缘,树枝摇曳着,洒落无垢的光华。
孽变的波澜因此在退潮。
“为何拒绝呢?”
无形中似有叹息,并不哀怜,并不嬉笑,只有淡淡的惆怅。
“好了,该谈一谈了。”
杜恩面色平澜无波,话声直入主题:“巫祭青兰,或者说,祝依,我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该说第一次见?”
面对这边的单刀直入,巫祭青兰微有停顿,像是负隅顽抗一般,又像是疑惑于这边的话语,总之一时没有回答。
“祝依祝依,祝,巫祝,即巫祭,神树巫祭。”
“依,依托,依存,凭依。”
“合起来便是巫祝所依,巫祭所凭依。”
“还有你那个哥哥祝青,青,碧色,碧空神树,也可说是青玄星界的青,没有猜错的话,他才是正牌的青玄子女,只不过你跑过去,把他给挤开了,所以才会跟九玄混在一起,更或者说,九玄上人,其实也可以解为青玄子女,无相无形,无定无存,替位堕变,堕入魔道。”
面对这边的话语,无蕊只有沉默,感觉有点不明所以,却又隐隐知悉全部,总之暂时显得平静,没有插嘴表现的意思。
因为这样,搞得巫祭青兰也没有东拉西扯,拐弯抹角的什么余地。
她忍不住有些叹息,可却又不意外,只辩驳着一点:“不是因为我而使祂入魔成孽,倒不如说,是因为我的替位,祂直到最后才只是他而已,只是区区的魔。”
“这样说倒也没错,反正他已经是死人,青玄也已经灭亡,所以不用再揪着这个。”
杜恩很平淡地说着,根本就没在意这个。
无蕊有点想吐槽。
青兰也陷入沉默。
继而似笑似叹,幽幽开口道:“那么,回答您一开始的问题吧,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初次见面,也可以说是又再次见面,因为我们的相遇,恰如眼下这样的情形,是时空记忆的夹缝,说来也要多亏那位至尊干涉时空三世,更说来,真亏您还能够留下余力,也没想到您能完全掌握那位天骄的法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