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繁华落尽

青国，京城。

往日的繁华已经沦丧，遗留下来的只有灰败，没有丝毫活力生机，甚至于连怨魔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杜恩与无蕊悄然出现在此处，看着前方破碎的城楼城墙，就像是从天上突然砸下来什么似的，直接将一切砸得粉碎破烂，连带着堕变的守军全都一并化作尘碎。

阴雨淅淅沥沥地不断落着，但在这边也像是有着无形的干碍一般，竟也透出飘摇无力，有种孤零零的茕茕感。

正要继续移动，进入京城里面，杜恩突然有所感触，抬手一招，嘭的一声，在粉碎的城墙废墟里，一张被打湿的告纸飞出来，落到他的手里。

“圣喻天恩……”

“今有研法会，踌躇不进，空耗灵资，难有作为，朕有感世态之危急，应时顺人，乃拟建研魔之学，解今下怨魔大害，自当诚以择贤，敦其尽心用命……”

“为使研魔学会顺行天职，不使忠臣贤才寒心，故择其入会者标准，需出身研法学会并与之决裂，再由爱卿等审视查判，勿使异心奸贼混入……”

因为被雨打湿，被破坏波及，除此之外的文字就看不太清，即便是以上的这些文字，其实也是断断续续，根据上下文与轮廓推导出来的，难免有些失真，不过大体上的意思还是一致的。

这应当是一份研魔会成建的密旨，青国皇帝的大印赫然在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些古怪……

杜恩念头转动，种种猜测浮现，最终只留下两个最有可能的情况。

一个是研魔会那边在怨魔阴雨落下或者落下前夕，出于某种想法，把它公示出来。

另一个则是被某人带过来这边，也是其击溃城墙守军，一副攻入青国京城的架势。

他们开始向前行进。

在瓦砾堆之后是新的瓦砾堆。

残垣断壁，残肢碎块，沿着一条直通青国皇宫的路线，就那么高高隆起堆砌，因为这条通路已经蓄起雨水，看着就像是地上悬河，两侧则是高高堆叠的堤坝岸边。

材料构成主要是怨魔。

青国的情况虽然每况愈下，但在作为最大城市的京城都城这边，还是常驻着数十万人口，而现在，这些人都在怨魔阴雨之下堕变，也都通通化作堆砌岸堤的残肢碎块。

不需要再去净化，因为已经死透，被彻底击杀，甚至于本该弥漫浓郁的怨气魔气，也像是给什么抽取吞吸掉一样，没有留在尸体体内或者周近，以至于这处本该是十分危险，星辰孽变触手可及的地方，居然变作现在整个青国里最安静最淡薄的场所。

无蕊看得暗自惊讶好奇。

跟着杜恩一起来到路的尽头，那青国中枢的皇宫。

法师的尸体，侍卫的尸体，大臣的尸体，甚至于大将军的尸体……

这些皇宫守护力量，从弱到强，逐渐显得完整，等到了朝堂前的广场上，那大将军虽然被竖着劈成两半，但是却保留着基本完好的状态。

自然而然是已经堕变化魔的情况，身着华贵灰败混合，厚实到嵌渗肉体的铠甲，使得那年迈躯体获得堪比四阶宝器的强度，即便现在被斩碎分劈，亦残留着锐利的茬角伤口。

至少也是比拟九首凶鹫的狠角色，只是还没有超限深变，长出魔角，所以才不如英国侯，但其堕变后的实力，依旧能够在他们此前遇到的怨魔里排在前五。

可哪怕这样，也是被轻易击败的样子，至少周围看不到什么剧烈战斗的迹象，大多数地方很完整，杜恩甚至能够在脑海里重现出那几乎是碾压，一击必杀的经过。

目光不由得抬起，投入到青国皇宫的朝堂大殿。

因为早在会正的记忆里见过，自然是不会陌生。

只不过，这个时候那最大的殿堂建筑也已经半数倾倒破碎，挡住了本该一目了然的视野，而且因为萦绕着怨气魔气开始有所浓烈，也不太好直接以神识探究。

“杜恩，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种种不合常理，让无蕊不禁忧虑在意起这种可能性。

声音在雨水里显得十分清晰，仿佛无人旷野里的呐喊，让她不由得吓一跳，有些紧张地左右四顾，四只尾翎下意识要化变，但又顾虑着这或许会被反过来利用，于是强制按下化变的冲动。

一来二去的，更加紧张起来了，掌心里都浸出汗水来。

“应该不是，不过，也有些出乎意料……”

这么回答的时候，杜恩继续往前走，大法力就像是无形的手，把面前的重重阻碍都取开，同时无形的操傀线已经连接上它们，必要的时候，这就是这边的弹药，能够用来对敌。

殿堂台阶被清空，他们走上台阶。

殿堂大门被清出，他们走进殿内。

皇座位于深处，此刻空空高悬。

四下空空荡荡，唯有中心存人。

青国的那皇帝，没有堕变成魔，保持着正常的样态。

十分衰老的一个家伙，有着养尊处优标志的鹤发童颜，此刻表情里定格着浓浓的恐惧与不可置信，还有怨恨与不甘，以及隐隐约约的愤怒与悲坳。

他趴在地上，不在意皇袍染污，顶戴更是早就跌落在一旁，朝着殿堂的大门使劲伸出手，想要抓住生的希望一般，结果整座殿堂垮塌了一半，让他绝望止停在坍塌的边缘。

早就死掉了，死因很明显，一杆长枪洞穿上半身的躯干，将所有脏器化作空无，自然就死得透透的。

那杆枪乍一看平平无奇，在边境长城那边的军卒将领手里随处可见，甚至于堕变后的侵染也没有改变多少外形，只是让它极端极致地强化基础。

强化到足以承接化神大修士破坏性力量的地步。

即便如此，因为主人最后时刻的过度用力抓握，还是让它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握印，带来扭曲撕裂的狰狞。

哐当当

因为坍塌的遮碍物被掀开，风雨灌涌而进，让本来定格的殿堂再度获得推动力，于是有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是厚重的头盔跌落滚动。

两人循声看过去，只看到在皇座前的台阶侧面，一道人影低着头坐在这边，伴随着头盔的脱落滚动，露出了一头死灰色般的短发。

风在吹动着头发，其下脸庞轮廓隐隐可见。

阴暗的，灰败的，却也是惨白的，定格在年轻时的样子。

青国的那位公主殿下。

会正的半个徒弟，曾经的神树教守护战士，也是青国朝廷与两方的接洽者与负责人，军方的新领袖，英国侯等青壮派将领所拥护者……

那份密旨出现在城门口处的第二个可能，就是这位公主殿下获得并归来质疑问难。从结果来看，她一路杀穿整个京城，以一己之力灭杀几十万怨魔，并诛灭击败诸如大将军等强大者，最终还大义灭亲，把未有堕变的青国皇帝钉死在这朝堂之上。

无蕊暗自咂舌，继而紧张警惕起来。

虽然这位公主殿下是十分杰出的人物，但正常情况下也不应该具备如此战力，换言之，她肯定也是堕魔了，这才能获得如此存在理论上的极限之力。

在这灵气早亡，难有供给的星辰，始终无法填满的容器，以另一种形式被填满表现出来，即，堕变为魔……

无蕊紧张万分，因为这位在怨魔化之后，不用说都知道，要比英国侯可怕得很多，她这边完全没有什么胜利的把握，杜恩现在因为状态起起伏伏，重获又祭，表面上看正常得很，实际上满目疮痍始终无法弥合。

两人只有合力，才能够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拿下这位可怕的敌人。

甚至这最小的代价，估计还得有许多玩命的操作，稍有不慎就要有一人失力于此。

局势本来就已经十分糟糕，再来上这么一出，后续面对真正的正主，只会是雪上加霜……

“她自戕了。”

“什，什么？”

无蕊紧张过头，一时反应不及。

然后就看到杜恩走出去，这才开始回过味来，表情变得复杂，跟着踏出脚步。

越过皇帝尸体的这条线，怨气魔气的散流顿时显得比较稠密，于其中好似呢喃着公主临死前的疯狂呓语。

“虫豸！都是虫豸！”

“杀杀杀！死死死！”

“会正有私心，巫祭不纯粹，将领嫉贤妒能，朝廷腐烂不堪……到处都是该死的家伙，你们都给我死！！！”

堕变之后，执着膨胀，本来被她的理性所压制束缚的种种不满爆发，带来极端的疯狂，催动极端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内里又蕴含着浓浓的迷茫。

举目四望，茕茕独立。

救国无门，救民无路。

没有人来帮她也就算了，到头来身边的家伙个个好似都在遮挡她的视野，让她始终无法看到一条清晰的道路。

空有抱负，无力回天……

脚步落下，停在尸体之前。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距离近了，无蕊十分吃惊。

堕变的确是有发生了，但是整体却保持住正常时的外观，没有出现什么畸形变化，同时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这位公主殿下究竟是怎么做到自戕的，明明根本无法做到才对。

杜恩这边很干脆地上眼睛。

火眼金睛，见源圣瞳，甚至于，还从元神之身里飞出一小块青碧事物，正是恢复了一小角的本命法宝青绛宫，化变出那黯乌鉴的一角，仿佛单片眼镜般地落在眼睛前。

三合一之眼力，见真探底……

片刻之后，黯乌鉴归变，青绛宫回沉。

“原来如此，还能这么做……”

“怎么做？”

“走火入魔，主动走火入魔，让天秤侧沉向于魔的一侧，继而引发平衡的崩塌，从而获得自我毁灭性的力量，连带着焚毁执念执着，拉着堕变另一角的暗层邪异下地狱。”

怨魔化是人执替位灵气，作为维系中间点，进而在怨气魔气的共同作用下生发变化，怨气这边比较直观，乃是邪孽的必要因素，而魔气这边，本来就是引入天众天魔这种域外因素的情况，但实际上作为插入点的，却是比较朴实大众的走火入魔。

于是乎，只要找对方法方向，便能够从走火入魔这边入手，从而自己挥动起魔气的这一角一侧，把对侧给肢解扑杀掉。

本质上是内部自相残杀，也就是所谓的自戕！

如此的手段，只在于现阶段与此前有作用，因为怨气魔气还是以平行对侧的形式存在，而在一开始与接下来无用，因为一开始就不存在魔的一侧，而接下来是真正的怨魔气，两侧彻底混合质变，被怨孽畸胎完全克服消化。

“也就是说，她虽然也有所探索，并获得一些成果，但最多不过延缓形势的恶化……”

无蕊理解到这样的情况，语气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此刻，她俨然没有什么自信，对于这种没有走出的发展，亦不过是有些唏嘘。

因为到头来还是差不多的情况，就算熬到杜恩降临，只要尝试去解决祸患，那么便会体会到有心无力的无奈与痛苦。

那根本就不是化神期炼虚期能够解决的问题！

她已经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看来青兰在不断把自己受到的侵蚀往你这泄流。”

“啊？哦，对，是这样，应该？”

无蕊没有纠结这个，越想越低落。

因为她突然想到，事情其实还有另外一条发展路线。

大伙紧密合作，彼此互通有无。

天骄与天才，后进与先发，深度与广度，正面与侧面……这青国之中其实人才济济，若是真能够万众一心，不说解决掉问题，只继续把局势遏制拖延下去，拖个几十上百年的，其实完全能够做得到！

有了这样的时间，杜恩这边就能再精进前行，获得足以解决事态的力量，从而令这一切获得一幅还算可以提交给无数牺牲者的答卷。

“所以为什么呢？即便是星辰落幕，有那时也命也的因素存在，可为什么最终依旧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不明白……”

这一刻，无蕊与那余晖天骄，还有姐姐青兰，甚至于青国公主，达成了一致的困惑不解，也是想要解决挽救此界所必经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