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姜果然如宝勒尔期待的那样发兵去追杀达亚尔部了!
但让宝勒尔目瞪口呆的是,赵姜仅仅派出了一千名秦军,且这千名秦军还齐齐下马,而后又列成最小单位的伍级战阵互相掩护着前进。
他们别说是纵马冲锋了,他们连跑都懒得跑一步!
更让宝勒尔震惊迷茫的是,赵姜不只是仅发兵一千去追杀达亚尔,更还又发兵一千四处侦察。
宝勒尔人都傻了!
追杀敌军的兵力和四散侦察的斥候一样多?
这就是南人的兵法吗?本将真是长见识了!
狄道更是彻底服气了。
他很清楚,达亚尔部在撒丫子狂奔,赵姜却不止令狄道部下马,更还令狄道部列阵追击,狄道部若是能追上达亚尔部那才叫见了鬼,再看双方兵力,狄道部即便追上了达亚尔部也无力将达亚尔部全歼,由此可见,赵姜压根就没想过要歼灭达亚尔部!
作为下属,狄道不能理解赵姜为何会这么怂,但狄道却也只能遵从领导的心意做事,所以狄道部的速度只是比走稍快些许而已。
但走着走着,狄道的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了一抹不和谐的棕色!
“停!”
狄道断声喝令,立刻带领百名秦军跑向那抹棕色。
以剑荡开杂草,一根麻绳赫然浮现于狄道眼前!
狄道赶忙加速挥剑,终于顺着这根麻绳找到了被绑缚在树干上的绳结!
刹那间,狄道心脏猛的一颤,目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脸色一片惨白。
狄道可以笃定,这绝对不会是仅存的一根麻绳,类似的绳索一定遍布附近草丛之中。
狄道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倘若赵姜方才没有让狄道部步行追敌,而是纵马疾驰去斩那千名敌军,那么狄道部的战马绝对会被这绳索绊倒,狄道部将士会纷纷落马,而后被冲出的胡军趁势歼灭!
狄道奋力一剑斩断面前麻绳,断声喝令:“立刻上禀都尉!”
“我部于此地发现了绊马索,末将怀疑敌军偏师就在附近,并已于周边布置了大量陷阱埋伏,拜请都尉谨慎,末将于此地等待都尉将令!”
“传令我部,立刻向本将靠拢,列阵备战!”
遥遥望见狄道部就地收拢兵马再不追击,宝勒尔便知他的陷阱已经暴露,他的战术也已彻底告破!
宝勒尔心头有些遗憾,但这番试探也让宝勒尔探出了赵姜的心性,果断下令:“令!沿途布置陷阱和绊马索以惑敌军!”
“我军各部借林木草丛掩护缓步后退,各部注意隐蔽,务必不能被秦军察觉。”
“将此间战况上禀单于,传讯成格勒,秦军先锋怯懦谨慎,短时间内恐难抵近单于身侧,单于安全无虞,请成格勒部迅速奔赴此地,配合我部夹击秦军!”
赵姜的谨慎保守让赵姜部很难落入陷阱和埋伏之中。
但战争从来都不是一心求稳便能稳如泰山的事。
若是稳的过了头,不止会错过重创敌军的战机,更会给予敌军充足的战机用于布置战场、调整兵力,最终形成无论再怎么稳都稳不住的杀局!
——
金阿林内复杂的环境制约了斥候的速度和目光,也让将领更难洞彻全局、获得准确军报。
听着各部传令兵和斥候带回的情报,李牧大脑高速运转,目光在坤舆图上来回扫视。
“报!都尉羌槐麾下斥候拜见李将军!我部追匈奴成格勒部至此,距离李将军部约七十里之遥,正在继续向北急行!卑下正在沿途查探成格勒部行踪!”
“报!都尉杨虎麾下传令兵拜见李将军!我部追匈奴拉克伸部至此,距李将军部约三十里,正在继续追逐拉克伸部南下,我部拥兵九千七百六十二,拉克伸部拥兵约三万六千上下,我部已得主帅将令,若李将军有所需,我部可暂归李将军调遣!我部探明坤舆图在此,请李将军阅!”
两支从此战之初便潜入金阿林山脉堵截追击胡军的秦军接连向李牧发来情报,更是如两枚间谍卫星一般为李牧部将领们点亮了大片地图。
李鲜看着坤舆图,眉头微皱道:“据友军将领所言,这拉克伸似是在奔向匈奴主力之东南,成格勒部则是率军三万余欲与匈奴主力合兵!”
“仲兄、都尉弘等三位都尉兵马所在,恰好就在成格勒与匈奴主力之间!”
“将军,可要传令都尉弘引兵后撤,同时发我部兵马前去接引都尉弘三部退出金阿林?”
李鲜越看越觉得李弘部正在被匈奴包围!
李鲜可不希望他的兄长战死于胡贼阵中!
李牧却没有被情感所累,只是冷静理智的梳理着混乱的战局。
李牧部的兵力已被匈奴探了个七七八八,头曼单于理应知道李牧部的兵力略高于匈奴,且都距离不远,羌槐、杨虎二部以及秦军主力都在一百五十里范围之内,最多一日就能抵达战场完成驰援。
头曼单于几乎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内完成对李弘三部的歼灭战,如果头曼单于果真对李弘三部展开包围歼灭,此次遭遇战就势必会演变成为大决战。
头曼单于有在现阶段于金阿林山脉内与秦军展开大决战的意志吗?
显然是没有的。
嬴成蟜已经对头曼单于的战略做出了分析,那就是拖!
拖到有利于匈奴的天时降临,而后不费吹灰之力的赶走秦军!
李牧通过对此战的分析同样认为头曼单于不可能选择于此刻展开决战。
既然如此,李弘三部正在被匈奴主力包围的可能便不存在!
李牧当即将主要注意力集中于向东奔去的拉克伸部。
这支兵马为何要向匈奴主力之东奔去?
沉吟数息后,李牧沉声开口:“传令都尉赵姜、都尉马冲,听从都尉李弘调遣。”
“传令都尉李弘,继续向匈奴主力方向行进,做出意欲追击匈奴之姿态,途中关注适合固守的有利地形,一旦发现大批敌军,则立刻往有利地形结阵固守,做好长期鏖战的战斗准备。”
“传令都尉徐廓,领凤凰山一线守军四散侦察,做好包围准备,若遇胡贼,则立刻外扩给本将咬死了匈奴之尾!”
“将我部战况军报尽数转呈主帅,请主帅决断。”
“我部兵马即刻南下!”
李鲜茫然不解的看向李牧,双手却已下意识的拱起:“唯!”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当李弘听到李牧的命令,李弘也是满心不解,不过李弘也如李鲜一般,虽然都对李牧的朝争政斗水平嗤之以鼻,却都愿意无条件信任李牧的军略布置。
李弘当即喝令:“以都尉赵姜为前部、以都尉马冲为后部,保持现有速度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加派斥候探查四周地利。”
“各部精锐皆囤于中部,留作生力,做大战准备!”
李弘依照李牧的命令做出了调整,但只要前部先锋还是赵姜,李弘三部行进的速度就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
在宝勒尔看来,李弘三部依旧保持着慢如龟爬一般的速度缓缓行进。
听到成格勒部传令兵传讯,宝勒尔露出得意的笑容:“自此战之初,我大胡勇士们就在被秦犬压着打。”
“而今日,终至我大胡勇士畅饮鲜血之时!”
翻身上马,宝勒尔手中铜啄直指赵姜,怒声喝令:“将士们,包围秦犬!”
“用秦犬的鲜血祭祀长生天!”
早就被赵姜搞的一个头两个大的达亚尔迫不及待的仰天嘶吼:“呦吼吼吼~杀!!!”
胯下战马迈开四蹄,承载着达亚尔当先冲向赵姜部秦军。
但在距离赵姜部三十丈之际,达亚尔却一勒缰绳避开赵姜部的正前方,斜擦着赵姜部东北侧飘过,同时拉弓搭箭,瞄准狄道送出了饱含深情的一箭!
赵姜赶忙喝令:“各部自结圆阵!盾兵居于外,弓兵居于盾兵之后,以箭矢杀敌!”
数千胡骑骑着战马如狂风过境一般呼啸而过,接连不断的投射出手中箭矢。
但好在赵姜部已经换装了新式甲胄,更有铜方盾为凭,虽然打的怂了些,却未曾出现多少伤亡。
与此同时,成格勒部也已抵达战场。
三万余胡骑自西南方向如蝗虫过境一般扑面而来,李弘眼中流露出几分狰狞杀意,断声大喝:“区区三万余胡骑也敢先攻我军?胡贼以为我军剑不利乎?!”
“马冲部上马,散兵伴行于我军身周五十丈内,若有胡贼胆敢抵近我军五十丈内,纵马冲杀之!但切记,不得离开我军百丈之外,不得恋战!”
“我部全军下马!雁形阵推进,都给本将举起长枪,瞄准了敌军战马。”
“凡入阵之胡贼,先刺其马,再刺其卒!”
“给本将将这支胡贼歼灭于此!给袍泽们赚够去秦国做贵人的功劳!”
李弘、马冲二部秦军将士同声怒吼:“杀!!!”
远远听到秦军将士们士气盈天的喊杀声,头曼单于目光幽深的看向战场方向,沉声下令:“半个时辰后传讯万夫长宝勒尔、万夫长成格勒,令二部兵马借助山林甩脱秦军追击,西出金阿林山脉,寻本单于合兵。”
“立刻传令拉克伸部,令其东进三十里后转进向北,为本单于扫清北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