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聪明的孩子
源稚生抬不起头来,只能勉强转动眼珠看向从天而降的升降平台。
他的眼睛也高度充血,视野被暗红色充斥着,他清楚自己这是快要死了。
但他既不迷茫,也不恐慌,反而有些庆幸地看着那光怪离奇的一幕。
起舞的人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裤和鲜艳的亮紫色衬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在led灯光的簇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简直就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的、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世上只有一位舞者会在别人的鲜血面前欣喜若狂。
因为他是疯子、是暴徒、是想要从伟大的白王手中撺夺皇位的毒蛇。
升降平台降到了红井的底部,老人翩翩地跳着舞,踩在血泊里,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
源稚生无声地注视着,那张第一次见到的白色面具上,笑容越发地亲切动人。
赫尔佐格神采飞扬地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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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关系,无论王将是怎样的阴谋家,只有他与风间琉璃死了,神也死了,这件事还是会落下帷幕。
“你猜到了对不对?是我故意把你们送往不同的组织,是我在你们之间挑起矛盾,引诱你在那天雨夜找到了稚女。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能都怨我,你们相亲相爱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邦达列夫把你们兄弟藏得太好了,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已经长到十三岁了,相依为命地活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会从小就把你们分开,那样对我的计划更好,今天你们也不会这样难过。哦,说句题外话,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那个酗酒的养父,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个过得去的好人了,在没有人邮寄抚养费的十年里,他还给了你们一口饱饭吃,给了你们一个地方睡。”
“你看这是什么?”
源稚生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涌着,浑身抽搐起来。
赫尔佐格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轻柔又细致,像是在爱抚自己的宠物。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什么燃烧自己,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灵魂终会冲破躯壳,根本不可能发生。
那是挂满滴水架的血袋,里面的血呈现暗红色,透明塑胶的内部布满了网格状的条纹,就像是更远处的那颗巨大心脏。
现在他觉得胜负已定,到了该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终于走上台前……这很好,这太好了,没有更好的结果了。
他的背后,锋利的齿轮切开层层肌肉之后,剥出了巨大的心脏。神的身体已经进化到纯血龙类的程度,暗绿色的心脏表面包裹着网络状的血脉,保护在暗金色的骨笼里面,像是诡秘而瑰丽的宝石。
源稚生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迎接死亡了。
但他这么做并非礼貌而是为了观看两个人的脸,在这种欣喜的时刻本该有雷鸣般的掌声,但现在的观众却没一个真的在认真看他。
赫尔佐格眉飞色舞地向他展示身后的东西。
他本该笑得更委婉一些,但他实在是太开心了,笑起来掩不住那口白牙,就像是开口的石榴。
源稚生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脸却惊恐地颤抖起来,看上去他恐惧地想要逃离,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在他的眼里不戴面具的橘政宗比戴面具的王将要可怕得多。
“你和你哥哥不一样,在过去的几年里你真的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尤其是四年前追捕宇都宫濯的那晚,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东京的怪物真多啊……不过还好他和你的哥哥一样懦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将ξ送到他身边就能阻止我了?”
护着ξ远远地看着他登上王座。
凌厉的刀光突然降临了。
王将的脚步停下,在他们两人的身体前躬身行礼,就像是演员对着台下唯二的观众谢幕。
“喝啊——”
做完这些,赫尔佐格站起来走到另一边,他的脚尖停在源稚生的耳旁,低头得意的笑笑,“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孩子,你亲爱的弟弟承受不住ξ的血液,你得用自己的血帮帮他,这是哥哥的关爱对不对?你亏欠他这么多,总不能最后都让他承担一切。你应该感谢我,在最后我给了你机会,让你能尽到身为哥哥的义务。”
这一刻他是白面的恶鬼,下一刻他是位高权重的老人,两张迥然不同的脸上都带着笑,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
赫尔佐格说得很慢,好让源稚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这个惨痛的真相。
更加得意了。
赫尔佐格摇头晃脑,用橘政宗的脸绽放出王将的笑容。
现在赫尔佐格顶着橘政宗的脸,笑得像是一朵菊在绽放。
赫尔佐格尖厉地大叫,这种时刻连他也没法保持冷静。
“天呐!天呐!多么美丽的生物,多么美丽的生物啊!”
源稚女没在看他,就算他的身体一直因为恐惧而颤抖。
“很惊讶对不对?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
赫尔佐格来到源稚女身前蹲下。
源稚生忽然瞪大眼睛,瞳孔剧烈地颤抖起来。
橘政宗又带上面具朝向源稚女,再摘下面具朝向源稚生,再带上面具,再摘下面具。
生前作为皇,他不算优秀;
这两个蠢货,一个眼中写满了让他差点笑出声的释然,另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逼哥哥。
一位‘影舞者’提着电锯上前,而赫尔佐格则在突然站起来后又变得文质彬彬起来,他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回头,终于将视线投向兄弟二人的另一个。
源稚生的另一边,那位影舞者已经将另一根输血管刺入了源稚女的另一条手臂,他现在又蹲到了源稚生手边,正准备将他们连接在一起,这样哥哥的血就会流入弟弟的身体,两个皇的血加起来一起,总算能应对最强之鬼的血了吧?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被源稚生看作父亲和老师的男人——橘政宗。他本早该死在醒目寺的电梯前,源稚生曾经亲自护送他的灵棺去到曾经的山里,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健康,简直春风拂面。
好似被一道闪电劈中。
但在他死的时候,终于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
“任何事情都会出现意外,出现意外没什么,只要及时补正就好了。我教过你这句话的对不对?”
“还有一件更值得愤怒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暗红色液体开始缓缓挤入源稚女的身体。
血液输进去不久,在距离针头最近的位置,源稚女的小臂突然肿胀了起来,又快速地下瘪,又鼓胀起来,又瘪下去,简直像是有沸腾的水蒸气在血管内升腾。
他是源稚生的老师,源稚生都能想到备用方案他怎么会想不到。
噗呲一声,半弧形的银刃入体,身穿黑色忍者服的矢吹樱将‘菊一文字则宗’刺入影舞者后颈,力道之大直到刀身没入地面才停止。
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位猛鬼众的真正领袖,在将棋的世界里,龙王只是二号人物,他的背后还有王将。
橘政宗,不,或许称呼他为赫尔佐格更合适。
“真是让人扫兴的两张脸!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最后却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够欣赏结局。”王将轻笑着,大幅度弯腰行脱帽礼。
他更觉得失望了。
赫尔佐格抚摸源稚女的侧脸,而后掰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而不是那个傻逼哥哥。
赫尔佐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源稚生。
赫尔佐格猛地抬头。
王将先是看看源稚生的脸,又维持折腰的角度旋转舞鞋,去看风间琉璃。
与此同时,升降平台再次降落井底。
王将看着他那张可笑的脸变得更加可笑,看着他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
涌动的赫尔佐格在八岐大蛇的某个位置停下,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又睁开,浑浊的眼睛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所以他干脆将ξ丢在宇都宫濯身边,那个人不就是想要保护ξ吗,那就去保护好了。
他充满贪婪地转过身,张开双臂扑在脚下的尸体上,他甚至雀跃到用那张刻满皱纹的脸摩擦八岐大蛇坚硬的龙鳞。
赫尔佐格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兄弟是一模一样的,根本没有所谓的·极·恶·之·鬼。”源稚生的脑后忽然发出嗬嗬嗬的声音,那是他在惊恐中想要抬起脑袋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后脑反复拍在水中的声音。
赫尔佐格病态又扭曲地拥抱脚下这个巨大的生物,亲吻他、爱抚他,甚至看上去还要冲一发。
“这里!这里!多么完美的生物啊,八个头部都被切下,心脏却还在跳动!”
他又转动舞鞋,重新面向哥哥的那边。
“我聪明的孩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和稚女是我从黑天鹅港带回来的孩子,那里的孩子从小就被做了脑桥中断手术,这种用以癫痫的手术经过我的改进,会制造出双重人格。现在明白了吗?平日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但另一半的大脑却是个婴儿,就像你现在一样,婴儿已经接管了身体。那么稚女呢?稚女的另一面是什么?我对稚女另一半的人格做出了引导,制造出了一个暴虐的性格,再对它进行催眠,于是在你看来,他就变成了疯子和恶鬼。你看看,多么巧妙的计划啊。”
后来一起坠入井里,源稚生就更不可能杀死他。
橘政宗和王将的形象在源稚生的心中合为一体,笼罩在这件事上的层层迷雾忽然散去,各种疑点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必然是与八岐大蛇同种级别的血才能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被抽离了身体,血液本身仍旧顽强地活着,并想要腐蚀同化周遭的一切维序自己的生存。
说着看了源稚女一眼,然后对源稚生露出让后者毛骨悚然的笑容。
在对方解脱般的平静目光中,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曾令整个日本黑道静若寒蝉的脸。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稚生啊,你就从来都不觉得奇怪么?稚女跟其他的鬼完全不一样,就算在你亲眼见到的那个疯狂的夜晚,他也没有出现外形的变异。”
两道整齐到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靠近,他们一人拉着医疗用滴水架,一人提着电锯。他们戴着同样的能剧面具。
“我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已经猜出了一些事情,但完整的真相还是只能由我来为你揭示,凭你们有限的智商永远只能猜出一小部分。当然,我非常乐意上几分钟给你解释,因为没有人知道的成功实在太寂寞了。”
赫尔佐格拍打他的小臂,他嘴里哼着过时的俄国小调,将输血管的针头刺进他的血管。
橘政宗是养他育他如同父亲的人,他信任橘政宗信任到可以去亲手杀死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
赫尔佐格却转过身,他一点都不担心源稚生能够冲破躯壳站起来。
从一开始王将就在旁观这一切,源稚生也想过最先去杀死他,但在风间琉璃的视线里他没办法做到,王将察觉到了他的杀意,选择在他与风间琉璃的对决开始后才跳下飞机。
源稚生也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樱竟然会这个时候冲出来救他,这不是她该做的事,她应该摁下引爆器的开关才对。
不等源稚生颤动嘴唇,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扛了起来,快速远离八岐大蛇的身体。
樱的肩膀很窄,这样的肩膀扛着他让源稚生半个腹部都悬在外面,但樱双手抓着他,樱在偷袭阻止影舞者之后,就放弃了‘菊一文字则宗’,她根本没有继续玩命下去的想法,她跳出来不是为了杀死谁,而是想把这个男人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