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平稳, 风浪逆流而走,离着繁华人烟也越来越远。
苏云绕沿途的风景看腻了,就在船舱里躺着睡。
走到夕阳临近水面时, 除了有些无?聊之外?, 倒也没觉得有多劳累,真要?日夜兼程的话, 他这小身板多半也是承受得住的!
苏云绕兄妹四?人,就连苏云婷也是适应良好, 偏偏只有看着最是健朗的刘文英却有些晕船,好在也不算太严重, 只是微微有些乏力罢了。
龙船停在了一处河湾里,附近只有一个小渔村,几十间茅草屋子聚在一起, 瞧着也不像是能借住的样子, 晚上多半只能在船上休息。
这会儿残阳才?刚刚落了一半到水里, 将河面给?染上了红亮亮、金灿灿的颜色。
成片的芦苇开着白?花, 跟积了雪一样, 一眼望去好似茫茫雪原, 几乎看不到尽头。
在那芦苇荡旁边的河湾里, 更有成群的白?鹭, 或是肆意翱翔, 或是展翅高?歌,当真是充满了野趣与?生机!
玉九思派人去白?鹭湾旁边的小渔村里买了鱼虾回来, 交给?楼船上的御厨负责烹饪。
柴珃等人聚在船头篷廊里, 一边欣赏着白?鹭起舞,一边等着美食上桌。
苏云绕有些遗憾道:“哎,还以为是咱们自己钓呢。”
柴珃就坐在他旁边:“等你钓到半夜, 估计咱们还吃不上晚饭呢。”
没一会儿鱼虾菜肴就上桌,有芥汁白?米虾、五彩银鱼丝、酱烧秋螃蟹等等。
御厨手艺了得,煎炸蒸煮十八般武艺齐全,苏云绕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河鲜还有这么种吃法。
好菜当然要?配好酒,葡萄酒、琉璃杯,这一餐饭规格极高?!
男女分餐,一人一桌,柴珃高?坐主位,其他人分别坐在两边,次序随意,也没那么多讲究。
苏云绕兄妹四?人依次坐在左边,沈知孝、玉九思、阿迦罗、刘侠客则坐在右边。
刘文英看着精致的菜肴有些眼馋,却不太敢去碰小桌上的琉璃杯,就怕不小心捏碎了,到时候卖了她也赔不起。
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手里端着琉璃酒壶,将深红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
柴珃举杯,与?众人同饮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诸位,同饮此杯,可否?”
众人:“……”
刘文英小心翼翼地捏着琉璃杯,跟着大哥、三郎他们恭敬起身,对?着瑞王殿下客气敬酒。
斟酒的丫鬟不知道客人酒量如何,行事却十分周全,只在琉璃杯底部倒了浅浅的一层,苏云婷那一杯最浅,估计也就只是给?杯底染了个色而已。
几滴酒液入口,苏云婷啥事没有,还悄悄跟她二姐咬耳朵道:“王爷那劝酒话说的,还不如姑父说得精彩呢。”
刘文英同样低声?道:“毕竟是王爷嘛,举了杯谁敢不喝,不像咱们家那老头子,过年劝人喝烧酒,啰啰嗦嗦说一堆,你看大哥和?三郎谁理他了。”
刘云婷扭头瞧见三哥从身后?的丫鬟姐姐手里要?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葡萄酒,都不用人劝,自个便?喝得津津有味。
姑父以往劝酒,三哥都是不搭理的,看来多半是不爱喝那烧刀子,这带甜味的葡萄酒,倒是合了他的胃口。
也不仅仅是苏云绕,刘文轩、沈知孝、玉九思等人也喝得美。
一个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明明早先都还不是太熟,甚至不认识,几杯酒下肚,却全都成了知己一样!
苏云婷和?刘文英自是不参与?的,只老老实实品尝菜肴,填饱了肚子,便?客客气气离席,跑到船头围栏处看了一会儿白?鹭,就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另一边,那一群东倒西歪的“知己”们都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被?葡萄酒泡了脑子,平时什么样的人,此时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沈知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刘文轩旁边,抓着他的胳膊哭得好不伤心,跟数落负心汉一般数落道:“刘文轩,你说你启蒙启得比我晚,入学堂也入得比我晚,怎么这文章偏偏就写得比我好那么多呢?我不服,真的,我不服!每天鸡没起,我就起了,狗睡了,我却还没睡,明明我都那么用功了,怎么就还是个末尾靠后?的名次呢,呜呜呜……”
刘文轩喝多了就只想睡觉,闭着眼坐在圆椅上,模样严肃又?正经,其实脑袋早就木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下意识哼哼道:“恩恩,别嚎,头疼。”
坐在对?面的刘侠客,早就因为醉酒而变得亢奋,跑到篷廊外?上蹿下跳,闹着要?跟满天的神佛比一比谁的武功更高。
玉九思则拉着阿迦罗下了龙船,说是要?去白?鹭湾逛一逛,人早就没影儿了。
柴珃酒量十分了得,千杯不醉有点夸张,十几二十杯不醉却不在话下!
头脑清醒的瑞王殿下,只吩咐楼船上的管事派小厮将刘文轩和沈知孝送回客舱休息。
至于上窜下跳的刘侠客,则不用管他,掉河里淹死了也是活该!
这一个个酒浅量少?的软脚虾,到头来还得是他一个堂堂亲王殿下负责收尾,真是岂有此理!
柴珃心里很是郁闷,只是这郁闷却没有持续多久。
苏云绕跌跌撞撞地扑到柴珃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就跟哥俩好似的,头挨着头,凑得极近。
苏云绕脸颊红扑扑,嘴里一股葡萄香,神神秘秘道:“王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柴珃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心“噗通”直跳,顺着小醉鬼的话问道:“什么秘密?”
苏云绕指着楼船外?边,河湾方向,凑得更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贴在了柴珃耳朵上,压低了声?音,很是兴奋道:“你看那边,有一群白?衣仙女下凡洗澡来了!你看见了吗?”
柴珃:“……”
看见了,那不是一群挥动着翅膀,从空中落到水里的白?鹭吗?
这小醉鬼,已经醉到是人是鸟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吗?
苏云绕一边拉他起来,一边猥琐谋划道:“走走走,我们悄悄过去,把她们的衣服藏起来,她们就回不去天上了!到时候也不让她们生娃织布,就让她们去灵风戏社跳舞剧,嘿嘿,下回再演‘天外?飞仙’就不用牛皮绳吊着了,落下来也是真仙女,不是云中鹤那只假白?鸟,嘿嘿嘿嘿,这还不得火啊,爆火!”
柴珃:“……”
柴珃被?他拉着往外?走,到了船舷边上,也不等人放下跳板,就直接要?拉着柴珃往河里跳!
柴珃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提气一跃,便?带着这小醉鬼一起落到了河岸上。
苏云绕晕头转向地站在岸边,前?后?左右转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准方向,兴冲冲道:“走这边,咱们悄悄过去,千万不要?出?声?,嘘!”
苏云绕说完,便?拉着柴珃往芦苇荡里钻。
柴珃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并未开口阻拦,大约是想要?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芦苇比人高?,远看连成一片,走到里面其实也不算密集,勉强能走得出?一条路来,只是那芦花却跟落雪一样,只轻轻一摇,就飘得到处都是。
柴珃又?一次吐掉飘进嘴里的芦花,心里后?悔得要?死,他真是脑壳有病,才?会跟着一个醉鬼胡闹!
仔细辨别着白?鹭鸣叫的声?音,柴珃将带错方向的苏云绕给?拽了回来,按着他肩膀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示意他往这边走,早点看清楚“白?衣仙女”的真正面目,他们也好早点回去。
方向是对?了,可越往前?走,芦苇却生得越密,白?鹭鸣叫之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畔,掩盖了其它的一切动静。
苏云绕拨开一片密不透风的芦苇,拉着柴珃钻了过去,之后?露出?一小片平坦之地,可惜却没有看到洗澡的仙女,只看到两个不知羞耻的野鸳鸯!
压倒成垫子一样的芦苇上,玉九思跟阿迦罗正在练“摔跤”,阿迦罗不敌,被?玉九思压在了下面,最是要?害的地方,也被?玉九思隔着衣衫拿捏住了。
柴珃脸都黑了,怪只怪旁边的白?鹭叫得太高?昂,他就是耳力再好,也很难察觉到玉九思这狗东西,竟然在这里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玉九思被?人捉奸捉双,却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反倒热情建议道:“王爷,这里已经有人了,您带着苏小哥儿换个地儿吧。”
“……”
柴珃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苏云绕却不明所以,十分单纯道:“玉大人,你在干什么呢?”
玉九思笑得好不浪荡,跟逗小娃娃似的,别有深意道:“和?尚的鸟要?飞了,我帮他按着呢。”
苏云绕听得更懵了,傻不愣登道:“啊?哦……,那你还挺乐于?助人的呢。”
玉九思也这么认为:“可不是么。”
柴珃听不下去了,往旁边的河湾里扔了一块石头,惊起一群白?鹭,吓得苏云绕连连高?呼道:“哎呀!仙女们要?回天上去了,我还没偷着衣服呢!”
柴珃半拖半抱,又?哄又?骗道:“好了,仙女们都散了,咱们也赶紧回船上去吧,不在这里看脏东西了。”
苏云绕醉得脚步发飘,被?人抱着腰直接往外?拖,却还要?挣扎着抱怨道:“我就说不要?出?声?的嘛,你看吧,把仙女都给?吓跑了吧。”
大好的青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像是往干柴堆里丢了火星子一样,柴珃在心里把玉九思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无?耻浪荡的玩意儿,真特么地不挑地方啊,怎么就没有蛇虫鼠蚁咬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