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日光暖洋洋, 透过镶嵌着大块琉璃的格子窗,照在了?檀木书案上。
两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公子沐浴在阳光里,挤挤挨挨地坐在桌案后?头,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说, 笑笑闹闹,就没有?停的时?候。
仔细一听, 几乎全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无聊闲话,也亏得他们还能说得这般兴起。
苏云绕右手带伤, 却还是拿着一根玉管细毫笔,在宣纸上认真构思着“左右丞相”的形象。
柴珃坐在他旁边, 一只手搭着圆椅靠背,换个角度一瞧,就好像是将苏云绕给圈在了?怀里一样。
柴珃养鹩哥、养画眉、养金丝雀, 重华殿里头甚至还养了?两只雪鹰, 因此对?尖嘴动物啄出来的伤口十分熟悉。
之前没留意, 这会儿瞧见了?苏云绕手上的伤, 柴珃神色有?些不好, 声?音低沉道:“去一趟昌平侯府, 怎么还被扁毛畜牲给欺负了??”
这黑历史, 怎么谁见了?都要问一句呢。
苏云绕含含糊糊道:“昌平侯府里的孔雀掉毛, 脾气也不好。”
柴珃见他说得心虚, 很是笃定道:“别不是你?自个手欠,跑去拔孔雀毛了?吧。”
苏云绕极力?否认道:“怎么可能, 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柴珃没有?反驳, 只暗暗吐槽:你?不无聊,你?可太会给自己找乐子。
知道他这伤是自找的之后?,柴珃也不再多余去心疼他, 只又好奇道:“昌平侯府既然?不打算认你?,又把你?叫过去做什么?”
苏云绕微微有?些诧异,心说:昌平侯府不打算认我这事,你?竟然?也提前猜到了??
这话苏云绕当然?没有?明着问出来。
在大哥面前当一回傻子就够了?,可不能再在瑞王面前暴露智商缺陷,不然?他往后?知道了?我的弱点,使劲儿坑我可怎么办。
苏云绕装作了?然?模样,很是淡定道:“早有?预料的事情?,认不认倒是无所谓,不过总归有?那么几分血缘牵绊,见一见也没什么,再说了?……,那侯府老太太名义?上认了?我当干孙子,还给了?我五万两银子呢,五万两!我一辈子都花不完。”
苏云绕一脸财迷样,在他看来身份其实无所谓,得到手的实惠才?是最重要的,昌平侯府有?照拂他之心,就已经足够了?!
柴珃嫌他没出息,故意逗弄道:“五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本王给你?十五万两,买你?给本王当……,当媳妇,你?干不干?”
柴珃说出来便有?些后?悔了?,生怕苏云绕觉得受了?辱,一下子跟自己翻脸。
却不想?苏云绕就跟怕他后?悔似的,搁下玉笔,抓着他的衣袖,很是热切道:“怎么个当法?是我穿上女装,给您扮几天媳妇,就有?十五万两银子拿吗?”
这也太多了?吧,要不要再跳个舞什么的,或者安排一出“瑞王别云姬”之类的戏码,不然?这十五万两银子我拿着有?些亏心啊!
柴珃:“……”
柴珃心跳得有?些快,好似玩笑般道:“你?想?得倒是挺美,银子哪有?这么好挣,做了?别人的媳妇,好歹也要睡一个被窝吧。”
苏云绕半点不输阵道:“睡就睡,只要十五万两银子能说给就给。”
就怕是网上那种,“假如给你?一千万,你?敢不敢怎么怎么样”,不管怎么样,你?那一千万倒是真给啊。
柴珃果?然?败下阵来,他倒是想?不管不顾地掏出十五万两银票,然?后?立马把人往床上带,可真要这样做了?,估计也就没有?往后?了?。
一次幸福,与一辈子的幸福,柴珃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有?些事情?,急不得。
柴珃口不对?心道:“算了?吧,花十五万两银子就为了?跟你?睡一个被窝,半夜看你?上演全武行,磨牙又放屁,我亏不亏啊。”
“……”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一个人,说话咋这么粗俗呢,谁放屁了?,我告你?造谣啊。
苏云绕失望不已,他就知道,这种“假如给你?一千万,你?敢不敢怎么怎么样”的事情?,就没有?一个是真的!
柴珃见他气恼不已,就好像没跟自己睡成一个被窝,亏了?他十五万两银子一样。
柴珃一时?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谁比谁更着急,想?了?想?又多补充一句道:“我母后?一直希望我娶一个出身于?昌平侯府的王妃,你?与昌平侯府的血脉总是断不开的,说不定哪日还真需要花钱请你?扮演我的王妃呢。”
苏云绕追问细节道:“……需要睡一个被窝的那种吗?”
柴珃好险没笑出声来,朗声?道:“要啊,肯定要睡一个被窝。”
苏云绕突然?就变得不好说话了?,十分精明道:“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十五万两银子可不够,至少得翻一倍吧。”
柴珃也不惯着他,当即便要撤回交易道:“那还是算了?吧,昌平苏氏那么大一个家族,总有?比你?要价便宜的。”
苏云绕急了?:“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你?要是嫌贵了?,咱们好商量嘛,你?咋说换就换呢。”
“……”
柴珃真的是憋不住了?,一下子趴在圆椅靠背上,笑得捧腹不已:“哈哈哈……”
苏云绕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了?,也怪我财迷心窍,啊!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苏云绕默默转身,捡起玉管细毫笔,认真将设计好的丞相形象,复制在了?纸牌上。
柴珃笑完,也不再继续前一个话题,指着年纪看着更年轻一些的卡通丞相,问道:“这是左丞相么?”
苏云绕神色奇怪,拿着另一张“丞相”牌道:“以左为尊,以长为尊,当然?是年纪更大的这一个才?是左丞相啊。”
柴珃不赞同他这个说法,摆出事实道:“官场之尊卑,可不是按年纪来排序的,政事堂四个丞相,首相玉嵩可比其他几个丞相都要年轻。”
苏云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设计纸牌又不是非得要遵循现实,符合大众逻辑就好了?嘛。
他也懒得去争辩什么,只顺嘴感?叹道:“首相大人也姓玉啊,倒是跟玉九思是本家呢。”
柴珃笑了?笑,纠正道:“严格算起来,玉九思跟玉嵩应该算是一家。”
苏云绕瞬间被勾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目光灼灼道:“王爷,劳烦您展开了?说一说。”
玉九思的家事太复杂,展开了?估计说到天黑都说不完。
柴珃放下纸牌,拒绝道:“打听别人家事做什么,听一脑袋的糟污阴私,没得让人心烦,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用了?夕食,你?也好早些回去,免得你?大哥又亲自过来找人。”
苏云绕立马将玉九思给抛到了?脑后?,连连点头,很是期待道:“咱们今晚吃什么?还吃珍馐阁的八珍宴吗?”
山上八珍,海里八珍,是为八珍宴,一桌子美食要二、三百两银子才?吃得起,没人请的话,苏云绕还真舍不得自个掏腰包。
柴珃拉着他朝花厅里走,摇头答道:“八珍宴哪能天天吃,就不怕上火么,咱们今晚吃炭烤小牛。”
苏云绕诧异道:“私杀耕牛不是犯法的么?”
苏云绕穿越过来这么久,总共也没有?吃过几回牛肉,还都是老死病死的,病死的不敢吃,老死的那肉炖大半日都炖不软,又柴又绵。
柴珃似模似样地解释道:“谁杀耕牛啊,咱们吃的是专门?饲养的肉牛。”
行吧,普通百姓吃不上好牛肉,权贵阶级却有?的是办法。
大概提前得了?吩咐,两名御厨早就准好了?材料,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估计是要现烤现吃,那阵仗摆得可大了?。
花厅露台处,放了?两个圆形烤架,铁盆里燃着果?木炭,一个上面放着薄铁板,另一个上面放着细铁网。
烤架前面两步远,有?两张并排放着的长方形桌案。
桌案上放着好几十个大盘子,盘子里装的是已经被处理成各种形状的牛的各个部位,有?切成厚片的牛眼肉、片成薄片的牛里脊、中间插了?大葱的牛肠、不厚不薄的新鲜牛舌……
长方形桌案再往花厅里面七、八步远,则有?一张不算很大的圆形桌案,上面摆着几样点心,几种水果?,还六、七碟小菜,此处才?是瑞王招待苏云绕一起用餐的位置。
两人才?刚一坐下,就有?小厮上了?一壶热茶,还恭敬问道:“王爷,要不要饮酒?”
不等柴珃回到,苏云绕便连忙拒绝道:“不喝,不喝,喝酒误事,喝醉了?还容易出洋相。”
见自家王爷又被苏公子抢了?话,那小厮已经见怪不怪,只当是王爷自个已经答复过了?,今日不饮酒。
柴珃突然?起了?坏心眼,煞有?其事地附和?道:“对?,喝醉了?确实容易出洋相,还老爱跟别人的大鸟过不去。”
苏云绕臊得脸颊通红,却还要打死不承认道:“什么鸟不鸟的,王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
那边御厨已经烤好一碟子牛眼肉,被另一个小厮端了?过来,柴珃不再逗他,好心招呼道:“赶紧吃吧,别到时?候又说本王小气,找人过来做事,却连饭都不管。”
苏云绕闻言立马动筷,牛眼肉脂肪含量较高,肉质细嫩,在铁板上烤熟过后?,只撒了?一些细盐、胡椒,口感?香甜多汁,不带半点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