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是顾昌德,也不是梁玉,看起来年岁和顾昌德差不了多少,站在穆子言的面前少了许多恭敬,倒有些趾高气昂。
就连自我介绍都满是随意。
“穆军长,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顾青山,是顾昌德的弟弟,也是顾念的叔叔。”他指着身旁妆容精细的中年妇女,“这是我老婆,陈小兰。”
顾青山的手伸到了穆子言的面前,穆子言头都不抬一下,依然慢条斯理,优雅又有风度的一口一口抽着烟。
他脸上微臊,从指间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局促得放在身体两侧,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陈小兰瞪了一眼顾青山,“没用的家伙。”她昂着头,“穆军长,我看在我们家念念的面上我才敬你一声军长,念念走了两个多月了,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穆子言抖烟灰的手指一顿,唇角便挂上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你们家念念?”
陈小兰对上穆子言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这人明明还穿着家居服,只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抽烟,所有的动作都是随意不经心,可为什么却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有一种人,无论在哪,无论是什么情况,只要他想,他便是帝王。
陈小兰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指着穆子言扯着嗓子,“对,我们家念念。她陪了你这么久了,活着的时候就因为你,到死都没有个人陪伴,提到我们家念念,就是你穆军长。现在她走了,你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坐在豪宅里面过着正常的生活,你好意思么?你还有良心么!”
穆子言没说话,唇角的笑意却深了几分。
“我可怜的侄女啊,一辈子的好名声便被你一个人败坏了!就连死了,也还得贴着你穆子言的标签!没办法安息阿!”她一软,坐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抹着挤出来的眼泪,“我可怜的侄女,怎么这么苦命阿!这才过去多久,天天喊着非她不可的权贵就忘记她了,我们家念念的在天之灵要知道这件事,不还得难过得不行阿……人心阿,真是可怕阿……真是薄情啊……”
穆子言由着陈小兰一个人在面前哭,久久才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冷嗤,“所以?”
陈小兰顿了一下,下一秒哭得更大声了,还有几下甚至喘不过气。
一旁的顾青山上前拍着陈小兰的背,看着穆子言说道,“你要对顾家负责。”
穆子言放下翘起的腿,将手中的烟捻灭在烟灰缸内,看着陈小兰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你算什么东西?”
陈小兰一声哽咽被穆子言冰冷的语调吓得一下子卡在半空中,拭着泪水的手还贴在眼睛下方,就这么停着不动,抖索着盯着穆子言。
“敢这么和我说话的,至今也就只有顾念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
陈小兰从茶几滑跪到地板上,这一次是真正的被吓到腿软。她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抖着声音喊道,“我是她婶子!是她唯一的亲戚!”
“亲戚?她爸她妈还没说话,这里轮得到你们来为她伸冤?”
穆子言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顾念扶着楼梯刚刚下楼来到一楼,她看着陈小兰,眼里是明显的厌恶与鄙夷。
陈小兰面对顾念,明显多了几分底气,她来来回回打量着顾念与穆子言,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铁证一样,拍着大腿撑着茶几便又站了起来,“好啊,好啊!好你个穆子言,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快忘了念念!原来是家里又养了一个!好啊!原来我们念念对你而言就是个玩物,心情好了就追,心情不好就回到家来找美娇娥阿……我可怜的念念啊……”
“他怎么不能忘?陈小兰你倒是说说,人一不是顾念的男朋友,二顾念根本就没答应过,他凭什么非要记得?!”顾念看着护着陈小兰的顾青山,眼里是透骨的失望,“还有你,顾青山。你今天陪着陈小兰在这里胡闹,撒泼,你和顾念他爸他妈说过了么?他们允许你们这么做了?!!人亲生父母还没说话,谁给你们的脸来闹穆子言?!”
顾青山张了张嘴,零零碎碎的发出几个音,却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陈小兰指着顾念,气到全身发抖,一张脸涨到通红,“老顾和昌德是血溶于水的关系,哥和嫂子现在还在悲痛中没办法过来,我们体谅哥嫂,代他们来怎么了?念念没说过和穆子言在一起过就没在一起过?她陪了穆子言整整两年,就算是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还是个人!我们要穆家负责怎么了?”
“陪?”顾念忍不住连连冷笑的好几声,每一声都透着刺骨的讥讽与凄凉,“陈小兰,你不就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子么。顾斯今年大四了吧,在帝都职校,怎么,顾念都走了,你还准备死皮赖脸的贴在帝都不走了?信不信你今天在这闹,明天顾斯就被学校开除!”
“你敢!”
“我怎么不敢!陈小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我是谁!顾念现在不在了,哪怕她还在,穆家想要你们离开帝都,你们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穆子言挑眉,拿出手机问顾念,“哪个斯字?帝都职校什么院?我找一下校长电话。”
陈小兰这下是彻底慌了,让她来的人可没有说是这个结果,她也没有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直接便说出来了自家独苗的名字学校。她跪在地上,身手就想去抱穆子言的大腿,被他毫不留情的踹走到一边,“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要真这么做了,我就去告你们!告你们草菅人命,罔顾论法!”
顾念眼里浓稠的满是厌恶,她连一秒都快忍受不了,“滚!你们都给我滚!”
陈小兰连这时候都不愿意离开,“穆子言都没说话,你凭什么让我滚!”
“就凭我是这家的女主人!”顾念背过身,不再看跪在穆子言面前的这两人,“张嫂,陈伯,把人给我拉走。以后这种都不用再放进来了,穆家不是什么垃圾都能来的!”
直到陈小兰和顾青山都消失在大门口,顾念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
“缓缓,”眼前是一杯凉水,抬起头刚好对上穆子言深邃的目光,“怎么下来了?”
“太吵了。”陈小兰每一句话都是扯着嗓子的嘶吼,单单两层楼的高度根本阻拦不了。
冰凉的水下肚,焦躁的情绪似乎也有所缓和。顾念握着杯子,眼里一片荒芜,心里也是。
其实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发现原来在自己叔婶的眼里,这几年竟然只剩下了一个“陪”字。就连死了,也只是用来博好处的噱头而已。
可当着穆子言的面,她没有情绪崩溃的理由,更没有哭泣的理由。
不过糟糕的坏脾气还是能撒的。
顾念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凉凉的扫过一眼穆子言,声音比那杯凉水还要凉上几分。
“你梦中情人这一堆烂摊子要是收拾不好的话……”她顿了下,最后只留下一声冷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