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不必吵了”
争执间太子站了起?来,他和声道:“今日还是以段霈的命案为重,其他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如今动机与内情?都清楚了, 那这案子便算是定?了, 本宫和肃王也放心了, 国?公?爷和夫人节哀吧,好歹段霈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高晖还想再说,但太子既有此言他也只能忍下?来。
太子又道:“此案既在大理寺, 依本宫的意思,还是全权交给?大理寺审定?,我们今日知晓了前因后果也不必再掺和了……”
肃王没好气道:“大哥说的是,我们本意也是要将谋害霈儿的凶手绳之以法。”
太子微微颔首, “正是此理,本宫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先?走?一步了, 后续让鹤臣善后吧, 他行事素有章法, 届时让他向父皇复命。”
肃王和段国?公?皆是欲言又止, 太子却不打算多言, 他只转头看向姜离, “泠儿,你姑姑这几日正挂念你, 你明日得了空去看看她。”
姜离欠身应是,太子遂带着高氏兄弟款步而出, 大理寺众人齐齐礼送,待太子走?远, 肃王立刻道:“鹤臣,命案就是命案,你办差素来周全,其他那些毫不相干之事,你可莫要横生枝节,此外?,这案子务必速定?重判。”
裴晏面无?波澜道:“殿下?尽可安心,大理寺只做分内之事。”
肃王和段国?公?一听齐齐松了口气,见冯筝瘫在地上喃喃有声,肃王一脸嫌恶道:“他莫不是疯了吧?!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还想把?自己妻子之死栽在霈儿头上,这种没用的东西,有朝一日便是让他典妻他只怕也愿意!”
段国?公?狠狠盯着冯筝背脊,“疯了?疯了倒也好,但不管怎么疯,他都是死路一条!这几日我这老骨头可真是瞎了眼了”
凶手就在眼前,段氏之人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被?段霈报仇,但既有太子前言,他们便也不敢妄动留下?话柄,眼见冯筝那副作态,段国?公?又一番交代裴晏后,与肃王夫妻一道离开了衙门。
冯筝仍然瘫跪在地,李同尘这时上前推他一把?,“冯筝!你莫不是真疯了?!”
冯筝被?推得一个趔趄,面皮抖动两下?,神?容仍是恍惚,姜离就在一旁,她近前两步道:“急火攻心犯了癔症,不至于这么快疯了。”
赵一铭这时上前,“给?他两盆冷水泼下?去只怕就醒了。”
说至此,他欲言又止看向裴晏,如今凶手虽抓了住,可当初他对段霈所做之事段氏与肃王还不知,倘若知道,自然新仇旧恨一同算了。
裴晏见他如此,了然道:“大理寺只行分内之事。”
赵一铭实在感激,拱手道:“多谢!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李同尘看看裴晏,再看看赵一铭,有些不明所以道:“多谢什么……眼下?如何办?这案子真相竟是如此,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合着段霈就没有求和的心思,想害别人,结果自己死了,这真是……”
裴晏道:“定?案还得再审前后细节,他这样子此刻也无?法再审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便是,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各自归府罢。”
李同尘应好,赵一铭也一同告辞离去,二人刚出大门,却见卢卓一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他手中举着个墨黑铁盒,进门便道:“大人!找到了!真的在定?安渠之中,就在崇义坊东南角那一段榆柳茂密的河滩里”
姜离望着那暗盒微讶,“在定?安渠里?这是怎么确定?的?”
卢卓笑道:“下?午大人审完了冯仟,算了算冯筝十七那夜归府的脚程,便推算出来他绕路去定?安渠丢弃暗盒了,也是巧了,雪停之后之后大半月无?雨,定?安渠正值枯水期,河床都露在外?头,我们去转了一圈,代入凶手的心思,只往那人少?僻静处寻,这才两个多时辰便被?我们找到了!!”
卢卓说着抹了一把?脸,面上尽是喜色,姜离忙道:“确是利落,但如今尚且寒冻,你们当心患了伤寒。”
裴晏也道:“都去更衣歇着吧,冯筝已经招了,这案子算定?了。”
卢卓笑着拱手,待他离开,姜离看一眼暗盒,再看一眼裴晏,“我还在想这最要紧的证物还未寻到,却不料你们如此迅速。”
裴晏道:“此物不易毁,不难查,倒是那‘血指印’之谜幸有你来的及时。”
姜离看着地上的点?心道:“我是医家,我早该想到的。”
怀夕闻言道:“今日提前抓了冯筝,姑娘生怕给?大人带来麻烦,回去想了许……”
“久”字未出,姜离倏地转头看向怀夕,怀夕吓得捂住嘴巴后退,又找补道:“没没没,也没有很久……”
姜离眉头大皱,裴晏却直抓重点?,“怕给我添麻烦?”
他说着眼底漫出笑意,姜离凛然哼道,“我不过也想知道冯筝如何瞒天过海罢了,如今事情?了了,我也不耽误裴少?卿善后了,告辞。”
她说完转身便走?,裴晏下?意识跟上一步,但见她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到底止了话头,只是忍不住笑意越来越大
九思回来之时,裴晏唇角还未放下?来,他一脸莫名,“这案子成了公?子这样高兴?可这善后并不轻松,太子和肃王都盯着咱们呢,冯筝说的那些‘脏事烂事’,我们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裴晏笑容淡去,道:“你以为太子会让大理寺管吗?”
上了马车,怀夕怯怯地望着姜离,“姑娘,奴婢说错话了……”
姜离斜怀夕一眼,“这等事往后不必在他面前多言,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他,这个冯筝此番差点?逃脱,我也想破了这难解之谜。”
说起?冯筝,怀夕眉头顿竖,“奴婢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那位明姑娘当初是好心帮忙,却惹来了这般祸端,奴婢记得付姑娘说过,说明姑娘幼时便帮她出头呢!这么好一位夫人,冯筝若真心保护她,又怎么会?让他去冒险?说到底分明是懦弱加立功心切!他还知道有报应,倘若段家真的给?他找了位高权重的继室,他只怕如今还心安理得的求前程呢,他最后那模样,可能是在装疯卖傻”
姜离眉眼冷峻道:“无论怎么装疯卖傻,他都是死罪难逃了,只可怜了明姑娘,若阿慈知晓真相,只怕也要难过一场。”
怀夕也闷闷道:“当时他父母亲定?然发现了不妥,可……”
姜离掀帘朝外?看,夜色已深,长安万千坊市都被?如墨一般的夜幕笼罩,她沉沉道:“冯筝和段霈将她的遗体置于荒郊野外?,凶手是谁极难查明,他们算准了她父母忌惮太多,因这世道,女子便是死也只能是清清白白的死。”
怀夕心底难受,“就和付姑娘当初一样,咱们女子真是活得艰难。”
姜离放下?帘络,“正是艰难,才更要不屈。”
马车直奔薛府,待回了府,姜离去主院见了薛琦,又将今日争端道明,薛琦听得目瞪口呆,却是道:“太子殿下?这么一说就走?了?”
姜离应是,“算起?来,也有几日未入宫见姑姑了,女儿打算明日入宫一趟。”
薛琦重重点?头,“是应该去……太子走?的时候,神?情?如何?”
姜离纳闷道:“算是一切如常。”
薛琦颔首,“好,你只管给?你姑姑调养身子,别的你不必操心了,父亲明日也要去一趟东宫才是,行了,你尽管去歇息吧。”
姜离告辞而去,待出了主院,怀夕低声道:“姑娘,薛大人是何意?”
姜离面无?表情?笑一下?,“自然是想明白太子不可能善罢甘休,命案虽定?了,可余下?还有许多事可做文章呢……”
怀夕张了张嘴,但她哪懂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只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翌日巳时过半,姜离乘着马车往顺义门去。
到宫门外?递上腰牌,主仆二人直奔东宫。
待入景仪宫,薛兰时拉着她的手道:“昨夜太子殿下?还专门来了一趟,说你医术高明,人也极聪明,若非你发现了最紧要的证据,段家还不知要如何泼脏水给?定?西侯府,贵妃娘娘知晓这案子后已生了两回气,如今可算是落定?了。”
薛兰时拉着姜离说话,姜离往内室看了一圈,直言怎不见安乐郡主李嫣,薛兰时笑道:“如今天气暖和起?来,她被?安阳拉去宜阳府上玩了。”
姜离一愣,薛兰时道:“哦你还不知,安阳是恒亲王的独女婉儿,虽比嫣儿年长几岁,却是长安城中才德最佳的宗室女,嫣儿跟她出去我是放心的。”
姜离抿了抿唇,“这位郡主我是见过的,在大理寺见过。”
薛兰时丝毫不意外?,只了然道,“是去见裴鹤臣的吧?这孩子,这么几年还真是认准了裴家那孩子了,你别说,她挑夫婿只能从世家子里选,怎么看也都是裴家那位最出挑,但可惜,那孩子油盐不进,安阳也很苦恼,但今年二人年岁不小?,说不定?陛下?一道圣旨下?去,二人倒也能成好事,总不能抗旨不是?”
姜离微笑道:“请姑姑入内室给?您请脉吧。”
先?请脉,再施针,两刻钟后薛兰时起?身更衣,姜离令明夏拿来纸笔,一边写新的方子一边道:“姑姑身上寒凝已祛除大半,其实如今已足可有孕,只是儿女福源又是也看天意,姑姑继续按我的方子用,剩下?的就看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