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今天在坊市买了不少东西，他先是把扎成一捆一捆的小桃树苗，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摆在平地上，很快就乌泱泱的摆了一大片。

司农院的弟子果然是侍弄庄木的行家，每棵树苗的根须都包着湿土，没有裸露在外面。

买回这些树苗，是因为苏善打算在屋后种上三里桃林。

说不定几百年后，也能结出齐峰主说的那种“独果”桃子来，那天听齐宽说起之后，就一直觉得怪馋的。

苏善今天没有买到窗户纸，也许这种东西在世俗界才会有得卖。大师姐说，会帮他裁些琉璃片镶在窗户上，不过大师姐手头没有现成的，要过几天。

于是苏善就先买了几块芦席，暂时挂在了窗户上面挡风。

他又劈了不少粗大的竹管，把温泉水用竹管引到小屋旁边，然后利落的在小屋边上垒起了一个宽大的灶台。

玉仙峰上只有玉石，怕玉石烧起来容易裂，连垒灶台的泥和石头，都是苏善特地从别的山上搬来的。

在点燃了塞满灶台的干松枝和松果以后，就在灶上架起一口大锅，炖上了半只四角羊。

带皮的大块羊肉在锅里不断的翻滚，羊汤渐渐就变成了雪白的颜色，苏善又往里面添了一勺盐和两勺秋油后，就盖上了锅盖。

做完了这一切后，苏善搬来了一个白玉板凳，坐在玉屋前的一小片平地上，眼见着鸭蛋黄般的夕阳慢慢落山，远远近近的山脊慢慢的覆上了暗色。

今天没有云彩，于是也就没有了晚霞，夕阳只是把天边都染成了绚丽的金色，视野极为开阔。

苏善可以清晰的看见远处几座雪峰的峰顶，也被映成了金灿灿的金顶，平添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随着太阳逐渐落下，这些雪峰金灿灿的颜色也被剥夺，最后又重归于平凡无奇的白色。

山风阵阵，漫卷着斑斓的霜叶如同残蝶一般飘舞零落。

黑压压的松林，被吹得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是从及远处传来的海涛拍岸声。

苍松石上生。

松树这种树很奇怪，它们有时候并不需要多少沃土，即使落籽于山岩的石缝里，也能生发出一棵苍劲虬结的树来。

而且似乎，往往是那些扎根于石缝中的松树，生的才更加秀挺坚劲。

尽管根须几乎全都裸露在岩石之外，却紧紧的拥抱着、绞缠着岩石，虽然能从岩石中吸收到的养分及其微不足道，可到最后，巨大的岩块甚至能被松根绞碎！

苏善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小玉屋，山风仍是将挂在玉雕绮窗上的芦席吹的乱卷，看上去怪可笑的。

屋前的灶里冒着炊烟，灶台上的锅里蒸腾着热气。

还是这种人间烟火般的气息令苏善觉得亲切又熟悉，他突然觉得，一直随波逐流的自己，也像一粒小小的松子那样，终于可以在这玉仙峰上安身落定，慢慢发芽。

夜晚，苏善关闭了护山阵，又把遮掩灵阵旗拿出来布好。

最后拿出汲月瓶，小心翼翼的打开塞子。

月华迅速的凝聚了起来，变成稠厚的白雾飘荡在小屋周围。

元玖在发出一声清唳后，破空而飞，直上九霄！

元玖在高空中不断的盘旋，飞翔的身姿极为翩然优雅。

在谨慎的观察了好一阵子后，才回来，对苏善十分肯定的说道：“大可以放心使用汲月瓶，十里之内的范围，绝看不出任何异样。

然后自己则放心的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只满身伤痕的秃毛黑凤凰。

元玖伏在床上，轻轻摆动了几下残破的尾羽后就开始梳啄羽毛。

苏善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元玖的真身，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是让他止不住的一阵阵心酸和心疼。

苏善轻轻抚着元玖的颈背，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他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才能把身为上古大妖的元玖给伤成这样！

元玖自嘲道：“万鬼窟里能食魂吸魄的玄鬼、连仙骨都能啃得精光的噬仙虫，再加上能焚尽元魄的九幽冥火，能从这三种鬼东西手下逃脱，已经算是我运大命大！”

“九幽冥火？就是你融合到我狐火里的那种黑色的火？”

“对！我好不容易才把九幽冥火给降服，为此还损伤了心脉倒是你小子福大运达，捡了个现成！”

元玖从口中吐出一团火焰，悬浮在空中幻化成一朵美轮美奂的火莲。

火莲的最中间是青金色，发出耀目的光彩。

一些赤红色的莲瓣，围绕着青金色的莲心层层绽开。

在赤红色的莲瓣最外层，又有包裹着几层黑金色火焰组成的莲瓣。

元玖轻声道：“你看，最外面那圈黑色的，就是九幽冥火，中间那几层红炎，就是我的本命之火，红莲业火。最中间的青金色火焰，则是三味真火。”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能惑人心神。

苏善盯着那朵美丽耀目的火莲，脸上显出了恍惚的神情。

他已被火莲的美丽所蛊，不知不觉中伸出手去，竟想去碰触一下莲瓣！

“你不要命了！”元玖一声大喝，赶紧翅膀一抹，火莲就立刻被翅膀扇来的一阵风给吹熄。

苏善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美，也好厉害!“苏善感慨道。

“厉害什么？”元玖有些气馁的说：“要不是还有这点放火的能耐，我现在恐怕连个筑基修士都杀不死……”

然后，元玖就不愿意再多提自己的往事，只是默默的梳理着羽毛。

苏善又看到元玖的身上，原来裸露着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很多绒毛。

那些烧焦的羽毛下面，也有一些黑鸦鸦的新羽顶出，虽然肋下还是隐隐见骨，不过身上那些伤痕，也有些收敛的迹象。在聚炎阵中吞噬了那么多火灵之气后，倒底要比苏善第一次看到元玖真身的时候，伤势稍微好些。

“看来到底还是中品灵石效果好，你看你身上的新毛都长出来了，伤口也长合了些。以后不要总和我客气，只要我有灵石，你就尽管用！”

苏善这几天在坊市把三千中品灵石全都兑成了火属性灵石，拿来给元玖疗伤。

好在连山坊市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弟子而开，不以盈利为第一目的，所以不像在外面的坊市那样，兑换其他属性的灵石还需要抽成，只这一点就省了不少灵石。

元玖道：“你师父给你的灵石，是让你给置办法器、提升修为用的，本来三千中品灵石足够你花用到筑基中期，现在你都给我了，自己又花什么？”

苏善道：“我一个炼气三层的小修，用什么中品灵石？再说我还有的是钱。”

元玖哼道：“你翻来覆去的说自己有钱，不就是那些欠条么？”

苏善“……”

元玖用灵巧的喙把身上那些完成了新陈代谢的焦羽一一啄掉，不一会就落满了一床。

然后笑着对苏善说：“这些羽毛虽然已经焦了，好歹也是我这个万古大妖身上的扁毛，你且收好，炼器也好，制成符笔也好，都能派上用场，就算是拿去换灵石，估计也能得不少钱。”

苏善拾起一枚已经烧得焦糊卷曲的长长的背翎，对着灯下仔细观察。

只见羽管质地如玉，坚硬无比，没有烧焦的羽片虽然是纯黑色，在火光下却折射出梦幻一般的虹彩。

他很快的就把床上的羽毛全都拢起来，妥帖的存入一个玉盒中，放到储物戒中。

苏善认为以元玖的心高气傲，居然要沦落到变卖身上羽毛的境地，这对元玖来说必定是一件万分屈辱的事。

于是便抬头看向元玖，郑重的说道：“你的羽毛，我绝不会卖，我会努力修行，将来赚多多的火灵石给你！

你等着，不光是中品灵石，还有上品灵石我全都会给你赚回来！还有那无凰山上的天罡阵，我也要为你破开！”

元玖这次倒是没有出言嘲讽苏善的不自量力，过了良久才又缓缓说道：“好，我等着。”不知是不是苏善听错了，元玖的声音像是有些哽咽。

元玖接着又催促道：“你不是要努力修炼么？趁今夜的月色好，快些开始月练吧！”

苏善的“月练”耽搁已久，之前积攒的帝流浆也早就喝光。听得元玖这样说，便稳下了心神，坐在汲月瓶旁边，专心引月华入体，修炼了起来。

小屋周围的草木，也全都欢欣的伸展着枝条和树叶，汲取着那些异常浓郁的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