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明月,树影,马车。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伴随著车轮的嘎吱转动的声音。
“这个器皿相当完美。”
“不错,不错。”
“我想血影老祖肯定会很满意!”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器皿,血影老祖又是谁?”
曲成风意识逐渐回归,只觉得脑子昏沉沉。
眼皮半睁。
入眼先看到的是车轿的木制顶棚,然后是辇外射进来的月光。
“我怎么在车里?”
“不对,我应该在春燕楼里呀,还有珠儿呢?”
下一瞬,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上头。
曲成风猛地瞪大眼睛。
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婊子,他娘的全都是婊子!”
那个珠儿有问题,哪里是什么好赌爹,体弱的妈,无能的弟弟,倔强的她。
就是骗局。
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骗局!
他刚想与珠儿亲热,然后就觉得脖颈一阵刺痛,双眼一黑就昏迷不醒,等再睁开眼,就到了眼前这个鬼地方。
“哟,这么快就醒了?”
“不愧是仙道体质,看来是剂量少了。”
呲!
一声针管扎进皮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曲成风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
他努力看清辇内之人的面貌。
“向庭!”
“李头儿,你这个时辰怎么有空过来了?”
唐海正在擦拭兵器,就看到李锐气势汹汹的带著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姑娘来到奔虎骑。
李锐脸色阴沉。
“出事了,谭大人呢?”
唐海指了指右边:“在那儿。”
“把谭大人请过来,奔虎骑去一趟春燕楼。”
“春燕楼?”
唐海眨了眨眼睛,这可是清河消费最高的青楼,没有之一的那种。
“好,好。”
他看到李锐一脸严肃,秒懂事情不简单,连忙点头,而后就小跑著去叫谭虎。
春燕楼外。
一骑枣红色高头大马前蹄扬起,打了个响鼻。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这是.安南军的大人?”
“对,是奔虎骑!”
一些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认出春燕楼门口这一队人马的来历。
李锐率先翻身下马。
大步踏入春燕楼。
此时是白天,所以门口除了看店的门童之外,并无客人。
刚走进门。
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大s形的女人就迎了上来:“李大人,您老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李锐瞥了一眼女人。
春燕楼的老鸨,一个精于算计的女子。
上次魏明请客,想要打折,结果被这女人一顿温柔乡战术,溃不成军,最后折没打成功,反倒赔了一身阳气。
李锐身为堂堂七品官,春燕楼是个绕不开的地方。
老鸨热情招呼。
李锐板著脸,一脸你是谁,我与你不熟的模样,沉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春燕楼也敢瞒,这是不把我安宁卫放在眼里!”
老鸨被李锐一身官威震住,顿时花容失色:
“大人,冤枉呀,小女子早就报官,今早衙门已经派人来看过。”
小女子?
李锐心中冷笑,这老鸨看著年轻,其实都将近四十。
男人的嘴信不得,青楼女人的嘴更是半句都不能信。
眼看老鸨就要上演小珍珠啪嗒啪嗒往下落的桥段,李锐提前一步打住:“带路!”
老鸨果真止住。
悻悻然的带著李锐向著楼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官老爷最是无情。”
上楼时,她还不住的往李锐身后打量。
“好美的女子!”
她一个青楼老鸨,总是会对漂亮女人多看几眼,脸蛋没得挑,身材也是顶级,就是太高傲了些,没女人味,还需要调教。
姚雪感受到老鸨的眼神。
微微蹙起眉头。
青楼这种地方她当然是第一次来。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中升腾起的怒火,她没想到自己那师弟竟然趁著自己闭死关的时候偷偷跑来这种风月场所,而且还死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师父交待。
这前后不足月余的时间,师兄弟居然都死了。
片刻之后。
李锐一行人就来到春燕小阁。
现场果然已经被衙门的人看过,门上已经被贴了封条,尸体被一块还渗血的粗麻布盖著。
“还算讲究。”
李锐看都不看一眼封条,大手一抓就扯了下来。
安宁卫办事,还不需要征得衙门的同意。
李锐走到白布前。
顿了一下:“姚姑娘,我要掀了。”
姚雪咬著牙,点了点头。
手上一发力,麻布就被掀开。
一片猩红。
姚雪脸色一白,不忍的转过头。李锐眉头一皱,蹲下身子看得更认真。
“难不成我真是问仙楼的孤星?”
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看到张老道大徒弟和三徒弟的尸体,一共仨,他就处理了俩。
一个成了骨架,一个更是化成了泥。
谭虎道:“够狠,他娘的都快成渣了。”
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尸体,早就成了一堆肉泥,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也难怪衙门里的捕快来了,然后又悻悻地走了。
这玩意还怎么查?
李锐看了好半天,然后站起身,走出房间,望向站在门外的老鸨:“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鸨这才将那夜曲成风来春燕楼找花魁宝珠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宝珠儿。”
李锐沉吟一声:“把人叫来!”
老鸨有些不情愿:“宝珠受了惊吓,现在需要静养,否则晚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锐打断:
“安宁卫办事,你要有意阻拦不成?”
老鸨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暗叹倒霉,叫一旁的丫鬟去叫人。
不一会儿。
一个珠圆玉润,面色美艳的女子就被丫鬟搀扶著走了出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只见她盈盈作揖道:
“见过诸位大人。”
宝珠儿声音娇柔,叫人忍不住要想怜惜。
哪个男人见了恐怕都要忍住不说重话。
难怪能成为春燕楼的花魁。
只可惜碰见了李锐。
“茶里茶气。”
青楼里的女子,背地里的争夺从来没断过,可对外人都是一副白莲花的模样,那都是被迫营业。
李锐对宝珠儿的娇柔视若无睹:“说吧,不得有隐瞒,否则本官就只能带去你水牢问话了。”
宝珠儿一听水牢,小脸瞬间煞白。
水牢。
那是安宁卫关押重犯的地方,进去了就算不死,那也没个正常形状。
“大人,我已将事情与官差老爷说过”
“那就再说一遍!”
李锐目光变得锐利。
宝珠儿怯懦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出来。
大抵就是一个纯爱少年喜欢上青楼女的故事。
李锐甚至都不用听。
当听到曲成风要给宝珠儿赎身的时候,他基本确定姓曲这小子脑子有病。
男人嘛。
最喜欢做得事情无非就是拉良家妇女下水还有劝裱子从良。
曲成风这小子涉世未深,第一次就探这么深的水,可不就中招。
风月老手可还晓得另外一句。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青楼里的女子,好赌的爹、生病的妈、体弱的弟弟、破碎的她,这都是常规技俩。
是不是真?
有可能。
但终其目的是为了让你多花钱,可不是真的要你给他赎身。
要是真有冤大头赎身,反倒不一定乐意。
还真想在青楼来一出杜十娘的剧情不成,真爱不存在的。
听到自己那师弟要给眼前的女子赎身,姚雪轻声一叹。
宝珠儿说了很多。
什么两人月下作诗,道阳春白雪;什么两人品茶论道,道玄学仙途.
要不是在青楼,李锐还真是为是才子佳人了。
李锐没兴趣再听:“说重点,曲成风是怎么死的!”
宝珠儿似小猫般缩了缩脖子:“昨夜我葵水,曲公子独自住在房间里,等今早我来.我来”
说著说著,就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闻者动容。
老鸨轻叹一声,接过话:“然后就看见屋子里这些,就报了官,这事绿水丫头在场,也能作证。”
李锐一阵沉默。
随后对著身后的奔虎骑几人招了招手:“把赵老请来,验尸!”
梁河道:“是!”
他晓得李锐口中的赵老就是安宁卫的赵仵作。
老鸨有些犹豫:“李爷儿,都这样了,还能验?”
“为何不能?”
半个时辰后。
老仵作这才出现在春燕小阁。
他在路上就听梁河说了情况,对著李锐点了点头,径直就杀向尸体。
一通翻找研究。
神情认真,看的人头皮发麻。
连谭虎这个汉子都有些受不了,果断退到屋子外边。
过了约莫两刻钟。
老仵作这才从房间走了出来:“此人为男,虽有练武,但应该精通的是符道,长得不错,年岁大约双十,乃是被斧兵砍杀而死。”
李锐听著。
问仙楼是隐宗,对外消息太少。
老仵作当然不可能知晓曲成风的具体身份,但描述上听起来,与曲成风极为吻合。
“用斧杀人.”
这或许是唯一有用的消息。
李锐沉吟一声,对著梁河道:“带上尸体,回营。”
“是!”
但几人望著地上的一堆,都很是为难。
李锐率先走出楼,望著烟雾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