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看到她转身走了,立马就将手里握着的吸管丢在一旁,她环顾四周,想从这简陋又拥挤的像是垃圾场的屋子内,找出将这碗粥倒掉藏起来的办法。
总不能真的让她去喝这碗边都是黑色污垢的粥。
房间内的垃圾很多?,写着水泥字样的灰色袋子,还有十几个乳胶漆桶,通通都被人堆放在房子的一角。
顶天立地?的衣柜门?是倾斜的,不知道是原本是坏掉,还是因?为里面的杂物?衣服太多?,将整个柜子门?都顶坏了。
拥挤掉出来的衣服在地?上逐渐往上堆高,堆到了半人高的位置才停止。
她躺着的这张床跟床边行人路过的空隙,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床铺的内侧,同样是无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
林瑶一不小?心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像是那种被脚踩过的酸菜,闷在罐子里面三年又三年。
躺在床上的人,一张脸被这里的气味熏的想要爬起来。
她动手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林瑶看到了自己这一具身体上的不对劲。
这具躺在床上的身体少了一条腿。
林瑶扶着床头柜将自己撑着坐起身来,她将身体下?方的裤管提起来看了一眼。
这具身体少了一条左腿,左腿从大腿的位置整齐的断开。
另外一条腿倒是完好的,不过林瑶将裤管卷起来那一眼。
就发现这人估计在床上躺着至少有三个月,甚至半年也有可能。
这人的腿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死皮,像是脱皮的蛇身,看起来有点恶心。
林瑶直接将被子重新盖上,不打算再看这让人糟心的身体。
没有一条腿,行动困难的人,毫无活力的躺在那里。
床头的粥从冒着热气,到逐渐凉透了。
林瑶一口?都没有动弹,假装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
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睡太多?,导致她现在完全睡不着,更别说是离开这具身体。
刚才出去的那老人,出了门?就跟失踪了一样,一点点声音都听?不到。
她躺在那张床上,闲的已经开始数起窗帘上的蜘蛛网时?,隐约听?到了门?外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那动静有些急切,林瑶将头抬起来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可惜门?开是开着,但是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能够听?到客厅内,有人去开门?了。
“妈妈,你找我。”
门?外一道瘦弱的身影,穿着不合身的男士军大衣走进?来。
林瑶听?着那人的声音,隐约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接着她就听?到了之前给她送粥的那老人的说话声,“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我让你换一件好点的衣服你没听?到吗?”
春花蠢笨的站在她面前,扣着自己的手指头。
从小?到大她就被妈妈一直骂笨,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大傻子,她还结巴也不知道怎么还嘴。
每次挨骂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好像要从那些花纹当中盯出个什么妖怪出来。
“我……我把衣服给小?宝了,小?宝身体不好他要穿多?点。”
春花面对妈妈的严厉态度,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将衣服给儿子的事情?。
“一个杂种你还当成宝贝了,去屋子内拿我一件衣服出来,再去把脸洗的干净些。”
林瑶听?着外面的动静,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往内而来。
接着那扇只开了一条缝隙的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穿着臃肿的身影,扎着双马尾的妇女从门?外走进?来。
对方全程低着头,脸上挂着紧张跟害怕的神色,走到床边时?冲着林瑶喊了一声,“爸爸好,妈妈让我来拿衣服。”
林瑶在对方将头抬起来的瞬间,就已经将她认出来。
这是那个带着碎花饭盒给她送过蛋糕的人。
那个精神病院内,李麦的母亲?
林瑶回想着曾经在李麦病例上看到的过往,还有李麦监护人的名?字。
“春花?”
春花被她叫对名?字后,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让林瑶闭上嘴巴。
她不再说话,就安静看着春花站在那倒塌的衣柜前面,从那些层层叠叠的衣服小?山上翻找着。
很快,她找出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春花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的时?候,林瑶一直躺在旁边打量着她。
眼前的春花比她在精神病院时看到的那位老人,要年轻一些,脸上的皱纹也少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心智不健全缘故,春花的脸上永远带着一丝天真的表情?。
她在那里选衣服的时?候,一边忍不住为好看的衣服高兴,一边因为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
对父亲的恐惧心理,让她无法忽视的身体僵硬在那里。
那是从她拥有记忆起,一次次的辱骂挨打后,养成的多?年条件反射行为。
春花在这里选衣服的时?候,林瑶耳尖的听?到外面又有新的敲门?声。
门?外的老人再一次的去开门?,这一次林瑶通过门?外的对话,听?出了新来的人是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带着礼物?上了门?。
有烟有酒,还有一万块钱。
这些内容,不单单林瑶听?得一清二?楚,在旁边选衣服的春花也同样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她抱着怀里自己选出来的漂亮衣服,耳边听?着门?外熟悉的,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还有画面。
眼底闪过恐惧跟害怕。
“春花,衣服换好了没?”
门?外老人的声音响起,林瑶看到春花整个人身躯颤了颤,然后乖乖的抱着手里的衣服出了门?。
她走的时?候没有将卧室门?关上,林瑶躺在床上用力的抬起脑袋往外面看过去。
能够隐约看到客厅内,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头顶在灯光下?面闪着明亮的光泽,那几根稀疏的头发让那张站在客厅内抽着烟的脸,光看一眼就让人生厌。
刚才出去的春花,抱着怀里的黑色裙子从客厅内低着头经过,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走到半路,她被那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拉住了胳膊,低下?去的脑袋也被人抬了起来。
在灯光下?面,对方捏着春花那张脸审视一般的打量着她。
“她多?大?看起来有点老。”
“不老不老!才三十岁,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脱掉衣服那身材绝了,而且洗衣做饭样样都会,你带到工地?上去还能让她当小?工,陪着你一起干活呢。”
站在一旁的老人,说话间一把将春花身上的军大衣扣子全部都拽开,将她衣服下?面的毛衣撩起来。
抓着男人的手,就这样塞进?去,“你摸,你摸,这腰身这胸,三万块钱不亏的。”
春花站在那里,突然被人抓开衣服,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掉,对上妈妈那警告的眼神,她僵硬在原地?。
忍受着那只冰冷的手掌,钻进?衣服内用力的捏了捏她的胸口?。
那只手还在她心口?上用力的拍了拍几下?,“还行,不过看起来她怎么有点智力问题?不会半路跑丢吧?”
“那怎么会呢,我家闺女可正常了,她就是害羞胆小?,性格比较内向而已。”
新来的客户心底对春花很满意,可三万块钱也不是小?钱,他在那里跟老人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砍价到了两?万八千块钱。
五天后,他会带着剩余的一万八,那时?候老人需要亲自把春花送到他家里去。
谈完了生意,地?中海的男人走了。
老人前脚将门?关上,后脚就看到春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妈,我不想去了,小?宝他现在还在上学,我想要带着小?宝,我想对小?宝好。”
“你都生过多?少个孩子了,让你把那个杂种养到现在也够了,你要是真的为你儿子好,就趁早离开他。”
“我不离开,小?宝说他最喜欢我了,小?宝离不开我的,我想当个好妈妈。”
她喜欢小?宝,小?宝跟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小?宝说她不是傻子,小?宝还说以后要给她养老的。
她想当个好妈妈,让别人家有的,小?宝也有。
可她这些话对老人而言,都是废话。
“妮儿别闹了,你看看你爸爸那个身体,你不去给人家当媳妇的话,你爸爸就吃不起药了,我也吃不起饭,我们养了你那么多?年,你要没良心的看着我们死吗?”
心智本来就不健全的春花,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的正规教育,她的人生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一切,都是爸爸妈妈按照自己的方式教会她。
她跪在地?上,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只会一个劲的跟妈妈解释,“我答应过小?宝的,我答应过小?宝的,妈妈你说过要把小?宝留给我养着的。”
小?宝是世上最好的小?宝,她也想当一个好妈妈,她不想离开小?宝,“我可以去工厂打工!我有钱,我可以养你们。”
她急切的将自己口?袋内的零钱全部掏出来,五块十块一块的硬币。
七零八碎的都被她掏出来。
全部都放在那老人的面前,春花急切的将那些钱塞进?老人的手掌心内,“都给你,妈妈都给你,你别让我跟小?宝离开好不好,我也想当妈妈,我喜欢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