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字◎
县令夫人来到汪家别院拜访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的脾气很不错,并未拒绝她的拜访,县令夫人只在外头等了会儿,便被下人引进去。
按规矩,应该是县令夫人先往别院递帖子,得到对方同意的回涵后,再来拜访的。
只是姚老夫人暂居此地,没那么多规矩,是以对县令夫人这种“没规矩”的行为,她倒也不在意,每次都很和气地接待她。
只有汪夫人偶尔会有些意见,很是厌恶县令夫人经常上门打扰老人家清净。
见到姚老夫人,县令夫人先是问候老人家的身体,然后有些忐忑地将赌坊的事告诉她。
她知道想请姚老夫人帮忙,就别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告诉她更好。
这是县令夫人经常来拜访姚老夫人后得出来的经验。
姚老夫人早就知道这事。
毕竟它在县城造成的轰动极大,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就算是姚老夫人这般深居简出的老人家,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不过外头传的消息到底不如县令夫人的详细。
原本姚老夫人只是礼貌性地听一听的,直到听县令夫人说挑了赌坊的是一个年轻标致的姑娘。
“年轻标致的姑娘?”姚老夫人有些吃惊。
当日赌坊里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赌徒,他们亲眼目睹血腥的一幕,醒来后大多都吓破胆,甚至有不少人从此戒掉赌博,再也不敢沾赌,就怕哪天他们去赌时,又跳出一个女煞星一刀杀过来,断胳膊断腿乱飞。
就连赌坊当日发生的事,他们都没胆子往外说。
主要是被吓怕了,能眼睛不眨地砍掉赌坊打手的胳膊或腿、连康六爷都敢砍一刀的姑娘,实在太凶残。
当日那断手断脚齐飞的一幕,还有飞溅的鲜血,衬得那姑娘就像夜间出行的夜叉,他们根本不敢回想。
除此之外,他们还被敲了一棍子,晕乎大半天,醒来后只觉得恶心想吐,好些天都没缓过来,人也跟着浑浑噩噩的。
就算官府让人来问他们,他们回答得也是颠三倒四的。
连官府都被他们弄得迷糊,若不是后来从赌坊的人那里得到更加准确的答案,估计官府都要被这些赌徒弄懵。
甚至有些迷信的,还真以为那晚出现在赌坊的不是人。
如此脑补想像一番,真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那或许是阴间来索命的女鬼。
这让他们更加害怕,不敢与外人说,只和家里人偷偷说,家人也被他们神神叨叨的举动弄得十分害怕,同样不敢往外传。
正是如此,导致外头百姓并不怎么清楚赌坊那晚发生什么事,不少人都以为,那晚是一群人闯进赌坊杀了个来回。
总之县城现在什么流言都有,甚至还滋生许多不同版本。
这些版本一多,百姓又无分辩能力,根本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算后来有人说,干掉赌坊的是一个蒙着脸的年轻姑娘,很多百姓都不相信,以为对方是胡说八道。
先不说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赌坊那么多人,居然还说只是一个姑娘?
这可能吗?
姚老夫人从伺候的下人那里听到好些版本,便知这其中多有不翔实。
等她知道那赌坊是康家的产业,私底下干的更是一些肮脏的勾当,心里自然是厌恶的,有人毁掉它,觉得反倒是好事,自然不会过多去探究是谁做的。
却不想,今日居然从县令夫人那里听到最真实的版本。
县令夫人点头,“我家老爷说,这是康六爷同他说的,康六爷当日与那女子接触过,还被她砍了一刀……”
姚老夫人还真是有些感兴趣,“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我们也不清楚。”县令夫人尴尬地笑了下,“据说她蒙着脸,不过露出来的天庭饱满、眉眼生得极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相定然不差……”
有些美人,只是露出半边脸,便能让人知其容貌姝丽不俗。
这个说法亦可以套在那晚闯进赌坊的姑娘。
虽然众人只看到她的上半边脸,都觉得有那样的眉眼,一定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当然,也因她太过凶残,一人干掉整个赌坊的人,这份美丽在世人眼里,变成夜叉女煞般的可怕,让人生不出丝毫绮念。
姚老夫人只觉得此事太过稀奇,如果真是一个姑娘干的,那姑娘该有多厉害?
这让她想起当日扶住快要翻倒的马车救了她的姑娘。
她的力气实在大,绝非寻常人。
可惜除了车夫老常外,没一个人看到她的模样,直到现在,居然还没找着她。
当然也可能是汪家的人找错了方向。
姚老夫人心里是失望的,但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那姑娘当日救她只是顺手,只怕连马车里有谁都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扶正马车就走了。
姚老夫人心里感激那救了自己的好心姑娘,得知毁掉康家赌坊的也是一个姑娘时,自是对她们都极有好感。
是以在县令夫人说康家人来到县城,还要让县令悬赏那女子时,她心里是不喜的。
“发什么悬赏?”姚老夫人语气淡淡的,“赌坊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那姑娘为民除害,乃是义士,如何能悬赏?应该给赏银方是。”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康家背地里干的一些事。
以前没弄到明面,大家不好说,这次宣怀卿为了牵制康家,将赌坊干的一些恶事曝光,赌坊惹来一片骂声,赌坊被毁掉,世人只会叫好,更觉得那姑娘是为民除害,是一名不慕名利的义士。
县令夫人听姚老夫人这么说,一阵高兴,忙不迭地附和。
然后又面露为难之色,说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康家行事虽过于狠毒,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
姚老夫人看她一眼,哪里不清楚她未尽的话。
若是平时,她懒得搭理这些,除了厌烦外,也怕不小心给姚家招难。
不过这次嘛,因为那义士是个姑娘家,她心里十分欣赏,倒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县令夫人离开后,姚老夫人写了封信,让人送往府城。
几日后,康家人终于不甘不愿地离开县城。
张县令却有些遗憾。
他和夫人道:“我原本还想继续公布赌坊所做的恶事,宣小将军公布的那些,不过是十分之一,还有好多没向外公布,最好能让康家被治罪。但宣小将军说适可而止,不然康家若是决定撕破脸……”
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
康家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若是三皇子要保康家,随便推出个替死鬼便能将康家摘出来,除非有人将康家犯罪的确凿证据送到御案前,让圣人对此上心,不偏心自己的儿子。
可惜康家行事素来小心,除了明面上的账册外,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单只是这些账册,根本无法定康家的罪。
康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捏死一个小小的县令轻而易举。
张县令也知道自己当日查封赌坊的行为已经彻底得罪康家,他只能投靠宣家,自然希望宣小将军能将康家踩下去,最好让康家永远起不来。
只要康家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还有京城的三皇子……
这么一想,张县令觉得自己的仕途只怕很快就要到头。
县令夫人同样忧心,不过她面上很撑得住,说道:“既然已经得罪康家,不如你以后就用心为宣小将军办事,日后说不定宣家还能拉你一把。”
宣家掌着镇南军,就算是三皇子,想要对付宣家也要三思而行。
只要宣小将军愿意保他,康家也拿他没辙吧。
张县令道:“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又虚心问,“夫人,你觉得我若是投靠宣小将军,要如何做方好?”
他能感觉到宣小将军对他的不满,就算这次他帮着查封赌坊,宣小将军好像也没高看他几眼。
上次宣小将军和他说码头的事时,眼里是带着责备和失望的,好像在宣小将军眼里,自己这县令当得很失败。
张县令觉得,自己不过是和山平县以前的那些县令所做的事一样,不求大功,只求无过,怎么宣小将军却对他如此失望?
他也很无奈啊。
县令夫人其实很不耐烦应付他,听到这话,立即就道:“宣小将军是个疾恶如仇的,你若是想让他高看一眼,首先便将崔家治罪。”
自从崔管事去了码头,仗着是县令“小舅子”,做下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要她说,最应该负责的还是张县令,要不是他的纵容,“小舅子”能做出这么多恶行却没个惩罚吗?
“这……”
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她冷笑道:“怎么?不会心疼崔姨娘吧?”
张县令忙不迭地摇头,最近他因为赌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已经许久没有见崔姨娘,也没那心思。
县令夫人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人去办,先查崔家犯的事,再查一些情况严重的,该罚的罚、关的关,好让宣小将军看到你的诚意,也算是将功赎罪。”
说完这事,她懒得再听张县令说什么,直接摆手让他走。
张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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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硬是在家里休息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她过起了像猪一样的生活,不用大半夜起床赶去县城干活,一觉睡到天亮,而且吃食更丰富,份量同样不少。
她虽然没去县城,屠老大却时不时会给她送东西,送粮送肉送糖果点心等,有县城的东西,也有府城那边的特产,不用问也知道是宣怀卿吩咐的。
到最后郁离都有些不好意思,和屠老大说:“告诉宣少爷,不必再送了,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