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知道?这?怪桃是经由津液传染之后,江陵很?是热闹了一阵。
譬如,孀居多年的寡妇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枝和邻居头上一样的桃花印迹;
又譬如,一双姐妹和一双兄弟四个人身上的桃花花纹一模一样;
甚至是,成婚第二日,新?婚夫妇身上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桃枝花纹……
种?种?奇事怪事,错综复杂,令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传遍大?街小巷,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些,连翘全然不知。
她现在面红耳赤,只想钻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不行,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陆无咎那些见不得人的丢人交易,那还不如把?她杀了呢!
她冥思苦想,突然,灵机一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怪桃还怪叫人误会的,我昨晚不过是和陆无咎拿错了杯子,不小心沾到了,没想到竟然闹出了如此?大?的笑话哈哈。”
她干笑几声,然后用手肘捣了捣陆无咎的手臂,示意他开口。
陆无咎冷着脸,半晌,才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晏无双最没心没肺,哈哈大?笑了几声,重重拍了拍连翘肩膀,“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我分?明记得你说过就算天底下男子都死绝了也不会和陆无咎有什么?关系的。”
连翘浑身一僵,分?明感觉到身边人目光凛冽了几分?。
她只能继续干笑:“是啊,怎么?可能呢!你们也太会乱想了吧。”
姜劭若有所思:“竟是如此?吗?”
连翘咧嘴一笑:“不然呢?我们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交过多少次手,吵过多少次架,我和他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没和你多,你都忘了?”
姜劭微微一笑:“那确实是。”
两人一言一语,陆无咎忽然冷着脸提药走了出去。
周见南瞥了瞥他的神色,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连翘也止住了笑,搂着晏无双若无其?事地出门去。
至于姜劭,他目光在连翘和陆无咎身上转了转,若有所思。
等人都走后,他又悄悄折回来丢了一锭银子给那小大?夫,阴恻恻地问:“是真的么?,同喝一杯水也会传染?”
小大?夫迟疑了一下:“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至今为止来我们药铺抓药的人,都是有点……不清不楚的。”
姜劭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
此?时,外面的街市上,江陵的太守不知何时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下了马车朝陆无咎恭敬地一拜,问道?:“阁下便是大?国师派来的人?”
陆无咎反问道?:“大?国师?”
太守诧异道?:“阁下竟不是大?国师派来的?那为何从东边来,还身着三足金乌?”
他回头看向报信的主簿,主簿也一脸诧异。
两边对了一番才弄清,原来自打江陵出现人面桃之后,这?赵太守便立即上书,同时请大?国师派修士前来镇压。算算时间,现在应当刚好?是大?国师派的人到的时辰,而皇家豢养的修士们穿的都是带有三足金乌的仙袍,恰好?每一样都和陆无咎一行对得上,这?才弄错了。
不过太守心里纳闷道?,眼前这?人气度不凡,又身着三足金乌,既不是大?国师派来的,又是哪一位呢?
他正?准备问出口的时候,却听姜劭嘴快,唤了一句殿下,太守霎时心头一震,带着人重重拜了下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 。”
太守都跪了,满大?街霎时跪倒了一片,那小大?夫更是呆了,暗暗抽自己的嘴巴子,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无咎微微皱眉,道?了一句“不必多礼”,一群人这?才起来。
姜劭似笑非笑,接着又晃了晃扇子,对太守道?:“殿下大?驾光临,你身为太守,不仅有失远迎,甚至还没做好?管控,导致殿下中了这?怪桃之毒,危在旦夕,你这?太守当的着实失职啊!”
他这?么?一开口,赵太守霎时冷汗直流,又跪下来请罪,人群中也议论纷纷。
陆无咎把?手一负,沉声道?:“不知者?无罪,太守不必多虑。”
赵太守这?才擦了擦汗。
然后陆无咎又表示会随赵太守一起回去,暂居太守府邸,彻底解决这?人面桃花,纷纷的议论才慢慢止息。
不过临走时,陆无咎看了姜劭一眼,目似寒星。
姜劭微笑着看回去,笑意里也有几分阴森。
晏无双坐在马车里看得一头雾水,戳了戳连翘:“我怎么?觉得,这?会稽姜氏的大?公子笑起来让人那么不舒服呢。”
周见南抢话道:“当然不舒服了,毒蛇即便是笑,也阴森森的。”
晏无双啊了一声,周见南好?为人师的瘾又犯了,便同她说道?了一番:“这?会稽姜氏的族徽乃是上古传说中的九头蛇,所以?历代的族人也都以?蛇为尊,这?位大?公子心狠手辣,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嘴又有点凸,是以?他私下里有个绰号叫‘尖吻蝮’。”
晏无双摸了摸发凉的手臂:“我最厌恶蛇了,难怪觉得他说话不大?中听!”
连翘则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可不是中不中听的事,他是故意坑我们呢。你看,他当众点出陆无咎中了怪桃之毒,危在旦夕,那些藏在暗处觊觎崆峒印碎片的修士们甚至大?妖们便会蠢蠢欲动?,趁陆无咎虚弱之时前来抢夺碎片。如此?一来,这?姜劭岂不是相当于把?陆无咎架在火上烤了吗?”
晏无双后背发凉:“他竟然这?么?坏?可是……那块碎片不是在你身上吗?”
连翘忧虑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碎片在陆无咎身上,他也没解释,又中了毒,相当于白白替她当了靶子,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他为什么?愿意替她担风险呢?
连翘托着腮,缓缓陷入沉思。
不等想明白,马车就已经到太守府了。
下车时,连翘提着裙角故意走得快些 追上陆无咎想找他问问,但?他连头也没回,不知为何今日态度十分?冷淡。
连翘跑起来时头上的叶子被吹得凉嗖嗖的,她瑟瑟发抖,也不追了,心里咕哝了一句这?人可真够阴晴不定的!
周见南捂着屁股,这?一路走得更慢,他们三个人磨磨蹭蹭,等到了花厅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这?时,从珠帘后缓缓步入一个美?妇人,她身穿一袭秋香色的罗裙,脚踏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至于模样,并不算秾丽,但?白白净净,蛾眉淡扫,看起来很?舒服。
只不过比起她的眉眼,她的左臂要更加吸引人一些——袖笼是空荡荡的,走动?时,还能看到下面垂下来的桃枝。
赵太守一见她出来,随即追过去,握住她的手:“宛娘,你怎么?来了?”
这?美?妇人乍一见到这?么?多人,立即又退出去:“妾不知有人来了,原是给大?人炖了汤,大?人既在忙,妾这?便离开。”
“来都来了,便坐下吧。”赵太守赶紧扶着她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她那只已经完全化作桃枝的手臂放好?,然后才对众人解释道?,“这?是内人,也中了这?奇毒,各位贵人莫怕。”
连翘摆摆手,自然是不怕的。
不过这?妇人左臂已经完全化作桃枝了,显然是已经中毒不浅了,还有那眉心——
连翘先前以?为她是贴了花钿,现在再一细看,这?哪里是花钿,分?明是一朵鲜活的桃花。
不得不说,这?桃花点缀眉间,衬得面庞娇艳了几分?,但?知道?内情后,连翘只觉得瘆人。
她看了一眼后赶紧挪开,生怕冒犯到这?妇人,不过这?妇人的脾气倒是很?好?,冲她微微一笑。
坐定之后,陆无咎便问起这?怪桃的起源来。
赵太守恭敬地道?:“此?事还要从三月前说起,那时正?是产桃的时节,集市上到处都是卖桃子的,但?吃完以?后,不少人便出现了怪状,府衙当即派人把?集市上卖桃子的都抓了起来,这?一查才发现有问题的桃子都来自一个叫吴永的商贩,于是我们又去追查此?人,但?这?吴永早已畏罪潜逃,追查到他时,他正?在逃跑,一不留神坠了崖,线索就此?断了,只有屋子里还堆着一些没卖出的桃子,已经尽数被查封销毁了。”
“这?么?说,除了这?个死去的吴永,现在毫无线索。”
赵太守叹了口气:“正?是。”
“那这?吴永的家人呢,他虽然走了,但?亲眷难道?就不知这?些桃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赵太守似乎有些迟疑。
此?时,赵夫人却幽幽地开了口:“我便是这?吴永的亲眷。”
连翘惊讶:“您?你们是……”
她原以?为是姐弟或是兄妹云云,没想到赵夫人却道?:“我原是他的夫人。”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更
毕竟,这?赵太守口口声声称她做夫人,她又怎么?会是吴永的夫人?
这?时,赵太守咳了一咳:“贵人们有所不知,宛娘本就是我远房表妹,吴永死后,她尽管自己也身中奇毒,却主动?变卖了家产替夫还债,我见她坚贞,又见她可怜,饱受流言困扰,便将她带回府内暂避风头。”
这?经历着实有些传奇了。
宛娘感激道?:“大?人是个好?心的人,收留我是可怜我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让人称我为夫人,不过是为了护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