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禾紧紧攥着上方被扯开的?雨衣领口, 整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眼眶湿热, 双唇也红,像腹背受敌竖起倒刺的?小刺猬。
不信任他,不服从他。
还给他一巴掌,各种犟嘴。
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以前温知禾再没大没小,也不过是坐在他脸上,用指甲抓坏后背、脖颈, 这都是情趣。
贺徵朝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但看着她这副受惊又委屈的?模样, 心?里确实生?不出一丝愠气, 反倒涌上浓厚的?倦怠、无奈。
他再次沉沉叹气, 晓之以理:“雨衣太?湿,发烧了你怎么拍戏?”
一冷一热的?气温下, 温知禾能?感觉到头昏脑涨,持续不说话?、不作为,就是不想顺遂贺徵朝的?意思……无法否认,她是在置气。
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她心?里怕极了,扇了他一巴掌, 也更害怕了。
温知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抗他,她只觉得沉溺在他给的?情慾里是很可怕的?事, 宁愿以身试险给他一巴掌清醒一下……虽然现在冷静下来,又开始懊悔了。
“阿嚏!”
温知禾没忍住又打一次喷嚏, 厚重感席卷鼻腔,这下真的?呼吸困难了。
她难捱贺徵朝黑漆漆的?双眼, 最终还是妥协,闷声道?:“我自己来,你、你转过去。”
无数次的?温存,温知禾总是体?力消耗殆尽的?那一方,所以次次都是由他善后,换床单、换衣物、清洗她的?花苞双乳、圆润的?脚指头,包括那两排齐整的?牙齿,他也曾亲自用牙刷刷过。
亲密的?琐事做了遍,他不厌其烦,她也心?安理得,现在脱个雨衣检查衣物还要?他转身。
贺徵朝轻哂,没有强求,将毛毯放她手边:“一会儿自己披上。”
温知禾一点点地捏着毛毯,没动换。
只见贺徵朝捋了捋额顶的?发丝,拿帕子随意地擦拭身上的?水渍,将那身淋湿的?西服外?套脱下。
内衬大致还完好,但袖口、领口全是浸透的?水纹,夏季的?衬衣不算单薄且有质感,遮不住他健硕明朗的?背肌、臂膀,甚至是胸前的?起伏。
贺徵朝解开袖扣,挽到小臂中段,从手背绷起的?青色脉络环绕着臂膀,盘缠到袖口,有力也性感。
温知禾看得眼热,口舌也干燥,大脑像是住着几只蜜蜂,一直嗡嗡的?。
她强忍着第三次的?喷嚏,赶在贺徵朝处理完自己之前,把雨衣脱掉。
刚才风太?大,把她的?帽子吹掉,现在身上全都湿透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就因为她的?雨衣是十块钱一件?
白?色t恤一旦淋湿就是灾难,温知禾一低头,能?明显看到自己的?胸衣颜色和轮廓。
感知到一侧投来的?目光,温知禾脸一热,立即把毛毯裹在身上。
她想盘腿坐,可双脚脏兮兮的?,那不甚明显的?黑色地垫上,有着一片更乌黑的?水圈。
太?狼狈了。
温知禾自尊心?受挫,胸腔塞了团棉花似的?,挤兑得心?脏跳动不得难以供氧,有点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眯起眼,眼角还能?眨出泪花。
贺徵朝看眼她白?里透红的?双脚,俯身捞起脚踝,拿手中的?帕子裹着擦拭:“拍摄地的?位置,是在这个村里?”
温知禾心?头轻颤,下意识要?缩回自己的?脚,但贺徵朝牢牢箍着不放,还一只脚趾头接一只地仔细擦拭。
好痒。
温知禾抿平双唇,费解他从刚开始到现在的?行为。
贺徵朝抬眼睇她,温知禾才回过神,低垂下头,瓮声瓮气:“往里走,往上坡走,能?看见牌子。”
闻言,贺徵朝嗯了声,向前座的?司机传话?。
温知禾微愣,联想到刚才在双闪灯前与贺徵朝的?拉扯,脸更烫了。
她都忘了有司机了……但这种事不应该只有她感到羞耻。
贺徵朝帮她擦完脚,检查她掌心?、问膝盖是否有擦伤。
他平和沉着得像是儿科医生?,面色平静如故,侧脸那道?不算太?显明的?巴掌印也渐渐消退,毕竟打得不算太?重,他的?体?脂率也低。
可就算消肿,也还是会有一点点印记。
温知禾以前没有扇过他的?脸,顶多拍打他的?胸腔、咬手臂、喉结,再过分点……啃胸,做到这地步上,温知禾也没见贺徵朝生?过气,但她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会想尽办法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所以……他要找到住所再教训她?
“抖成这样,是冷?”
贺徵朝的掌心落在她头顶,温知禾想得入神被吓一激灵,下意识躲闪开,却撞到玻璃窗。
“嘶……”
后脑勺传来的痛感让温知禾不由皱起脸。
贺徵朝以掌扣着她撞到的?后脑勺,不动声色拉近距离:“怎么这么不小心?。”
温知禾没敢看他,低下头。
她什么模样贺徵朝都见过,气鼓鼓的?,装腔作势的?,怯怯的?,眼下三番两次的?情绪表露,贺徵朝都不难看出是畏惧。
“怕我?”他沉声问。
温知禾被他桎梏在臂弯下,头都要?埋到双膝里了,一直发抖,不肯说话?。
贺徵朝心?里不觉烦躁,反而有种被汹涌浪潮彻骨覆盖的?无力感,他并不擅长哄小姑娘,也没哄过谁。
这小姑娘刚才还虚张声势,这会儿又枯萎得像被风雨摧残过的?干花。
贺徵朝想了会儿,才勉强揣度出她畏怯的?缘由,放缓语气:“温知禾,我没生?气。”
“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
贺徵朝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温知禾双眼埋在双膝上,眼压得模糊,过了片刻才看清他,双唇嗫嚅:“……你别骗我了。”
“嗯,不骗你。”贺徵朝以指腹刮去她脸上的?泪痕,垂眼淡声道?:“需要?我夸你打得好么?”
温知禾怔忪:“不……”
“所以别哭了。”贺徵朝一字一顿,目光如炬:“把事情说清楚。”
“刚才我说的?话?,你哪句不明白?,告诉我。”
一番话?,将思绪又转圜到刚才的?话?题,温知禾如梦初醒,心?跳又加剧地跳动。
气氛再度陷入缄默中,贺徵朝就坐在她身边,沉静地看着她,不是隔着千万里,也不是隔着屏幕,他切切实实地来到这里了,不仅亲吻她,拥着她,还为她擦干双腿。
他总能?做到如此体?贴,即便不是全心?全意。
他总是擅长对她说好话?,哄骗她,即便他没必要?这么做。
放在以前温知禾还分得清他示好的?最底层逻辑和需求,可现在她犹如雾里看花,根本看不懂。
她深吸口气,雾气缭绕双眼:“你来这里,是为了监制?”
贺徵朝停顿一息,嗯了声:“是。”
“所以不是专门因为我,因为想解释清楚这些?”
贺徵朝默然。
温知禾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心?脏挤压得更难受,点头滞涩道?:“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次换贺徵朝问。
温知禾望着他的?双眼,压下浓厚的?颤动,冷静道?:“你觉得那场约会是一时兴起,所以可以随时叫停,抽身离开;你觉得我的?毕业典礼没必要?参与,只是随口答允,所以托人送我一束花、一车玫瑰、一箱蛋糕就万事大吉;你觉得不是所有事都应该和我说,所以不告诉我你离开的?真正原因,不告诉我钟嘉意是你妹妹。”
“送我一匹汗血宝马,让我学习插花、冰球,是为了让我在那些名贵面前不丢脸,有特长可以宣扬,即使?我只需做你不到半年的?妻子就可以滚蛋。”
说到这里,温知禾双眼又开始起雾,她强忍着不掉泪,想继续说,却被贺徵朝打断:
“你是这么认为?”他的?语气更低沉,面容也肉眼可见的?偏冷。
“是。”温知禾点头,“你觉得在街上拉扯很丢人,所以把我带上车,我现在浑身湿透了脏得很,所以帮我擦脚,就像给踩了泥坑的?小狗清洁一样,我是你捡回家的?小猫小狗,你也经?常这么说。”
温知禾再也抑制不住外?溢的?泪水,任由它淌下:“我不听话?不懂事,你要?过来教训我,我怕极了,我就是害怕,我甚至怕你杀掉我,你那么有权力,随便怎么做都能?掩盖一桩杀人案吧。”
“或许是我想多了,你也没有这么残忍。”温知禾声音在颤,笑了笑,“你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做.爱,想起还有一个在乡下拍烂俗电影的?女人,她是你明面上的?妻子,但她并不听话?,还不回你消息不听你解释,她打着你的?旗号花着你的?钱拍一部?烂俗的?、不一定叫座叫卖的?电影,你也许好奇,但更多是想过来教训她凭什么拿钱不办事。”
“我承认我这段时间情绪是很不对劲,像生?病发烧了一样,但还请你放心?。”温知禾攥紧双手,浑身依旧抖得厉害:“我怕你叫停我的?电影,所以我绝对会听话?的?。”
“我的?双腿永远对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想做都可以。”
她把本就不牢固的?自尊心?摔在地上,又踩又碾,像碎渣一样,粘也粘不成型。
贺徵朝从未想过,在她眼里,他竟是这种人。
她以前怕过他吗?似乎并没有。
她从前是这般听话?吗?也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