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暗中透着蓝。
最后一个镜头补完。
杀青了?。
所?有组员都疲乏到了?极致,制片按照肖一妍的嘱咐给大家点了?热气腾腾的广式早点,此时气氛彻底放松下来,吃东西的吃东西,搬设备的搬设备,场工在收起轨道和摇臂,一一装入金杯车内,器材是要还的。
肖一妍逐一感谢,组员们基本上都是京电北戏两大院校的朋友,这次你跟我的组,下次你的组我也会去帮你,彼此之间都熟稔,有的赶着回学校,早早跟她道了别。
她东张西望道:“咦,知?知?呢?还有年年师弟他俩人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两人一齐走入屋内。
季知?涟还是季知?涟,江入年还是江入年。但肖一妍就是感觉他俩哪里不一样了?,那是种很微妙的氛围,就像一滴墨水融入一缸水,很快那点黑色就消失不见?。
但你知?道这缸水不再是纯粹的一缸水。
肖一妍暗暗觉得自己的形容无比贴切,自己真是个文字小天才。
“一起回学校吗?”她问好友。
季知?涟拿起沙发上的东西:“不回。”
肖一妍又望向?江入年:“那你呢?”
江入年摇摇头,拿上背包,跟上了?季知?涟。
肖一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巴慢慢张成“o”型。
她眨了?眨眼睛,咬唇一笑。
冷风呼啸吹散了?霾,今天会是个蔚蓝的晴天。
季知?涟和江入年站在街边。
她凝视少年,最后一遍向?他确认:“我除了?有点钱,别的什么都没?有,也给不了?你什么。你想好。”
江入年目光一直停在她敞开的黑色风衣上,他很想替她把衣服扣好,闻言温和一笑:“那就够了?,我很缺钱。”
“行。”她点了?点头。
两人达成一致,季知?涟拦了?辆出?租车,打?开后门,让他先进去。
“奔哪儿?”开车的是个本地大爷,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季知?涟看了?眼时间,闭眼小憩:“去天安门广场。”
“得嘞!”
“去天安门做什么?”
江入年问道,他看向?她,她正抱起双手,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眼下是淡淡的疲乏青色,薄唇泛白。他觉得她需要休息。
“看升旗。”季知?涟的回答理所?当然,仿佛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逻辑,既然离的近,又通宵到这个点,心血来潮看个升旗也没?什么毛病。
“……”
天蒙蒙亮。
广场上人已经慢慢多起来,最前?面的人举着自拍杆记录整齐划一的升旗队伍,后面大都是打?卡的游客,挥舞着统一的小红旗在拍照。
他们站的很远很靠外,重在参与,而?非人挤人。
那是江入年第一次在天安门看升旗,旁边站着一个桀骜不驯的黑衣女子。她一脸冷漠,和周围人的热情洋溢格格不入。可他就站在她旁边,真真切切,这真像做梦一样。
两人站在那里看升旗,看升旗的人们也在偷偷看他们。
这绝对是一次非常神奇的经历——和她拍完戏又连刷两个通宵,第二?天直接跑来天安门看升旗。
等红旗升上去的过程十分漫长,江入年仰着头,脖子都酸了?。
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卡住他命运的后脖颈,他登时寒毛直竖,睁大了?眼,又感受到她的手缓缓向?上,将他的视线固定在一个方向?:“看到了?吗?”
“什、什么?”他呆愣住,控制不住瞟向?她。
季知?涟无语:“我让你看那个方向?,你一个劲儿看我做什么?”
她的手指加大了?力道,重重在他鬓边两侧按下,疼的少年“呜”了?一声,终于看向?她引导的远方东面——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
鲜艳的旗子在杆头顶端舒展,热辣辣的红,热情又生?机勃勃,远处朝阳为大地披上淡淡金色,寒冷的冬日似乎都变得愉悦起来。
这就是她想带他看的吗?
江入年的眼神也不禁柔和起来。
季知?涟冷哼一声,放开他的头。她的手不规矩的顺着他的肩膀一路向?下,无视他的闪避和骤然紧绷的大腿肌肉,强行插进他牛仔裤微鼓的兜中迅速掏出?一枚——
“……糖?”
季知?涟眯了?眯眼,瞅瞅手里憨态可掬的大白兔奶糖,又瞅了?瞅脸红的少年,没?好气道:“既然是糖,那你躲什么啊?”
江入年脸上的红还未褪去,他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
季知?涟弯起唇角,飞快地剥开糖纸,将奶糖塞进嘴里:“缴获了?,刚好我喜欢吃这个。”
“嗯,我知?道。”江入年轻声道。
奶糖很香,很甜,她慢慢嚼着,心情也变好了?:“老校区的那条巷子,有家专门卖大白兔的店,里面有比你脸还大的奶糖,下次我给你带两罐。”
他温柔地看着她:“好啊。”
好啊,姐姐。
出?租车驶过宽阔的长安街。
天空湛蓝无暇,道路两侧的树干笔直的肆意伸向?高空,天幕为宣纸,枝桠为墨水,是独一无二?的写意画儿。
车子停在银泰中心的柏悦楼下。
她先带他去六十六楼吃早饭。
餐桌旁边的落地窗视野极佳,大裤衩清晰可见?。这里是很多网红喜欢打?卡的拍照点。
时间依然很早。
两人在桌子前?坐下,明明腹中饥饿,又什么都不想吃。
季知?涟将之归类为连续通宵综合征,但最好还是吃点什么,蛋白质和维生?素有助于身体恢复。
她拿了?盘子,去自助区夹了?新鲜芦笋和荷兰豆,主食则是煎蛋和培根,又拿了?杯橙汁,端着盘子落座,看江入年一动未动:“不吃吗?”
“我吃不下。”他小声道。
季知?涟看了?他一眼,再次起身,两分钟后便回来了?,将一个盘子和一杯脱脂牛奶放在他面前?。
江入年望着盘子,盘中有数颗新鲜草莓,香煎虾仁和白水煮蛋。简简单单,毫不油腻,她投喂的每一样都正中他下怀。
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她——
季知?涟眼皮都没?抬一下:“快吃,不吃身体受不了?。”
“……”
空气中诡异的安静下来。
季知?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到少年乖乖地埋头干饭,只是耳朵怎么红成那样?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句话。
季知?涟:“……”
也许,适时的不辩解,也是一种艺术。
两人吃完早餐,换了?电梯下楼去到房间。
房间靠北,视野很好,整体色调都让人舒适,酒店还特地送了?加湿器。只是别人都是上午退房,他们却是上午来开房……睡觉。
江入年很困,但他强打?着精神,季知?涟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懒得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先洗,我先洗?”
“都行。”他垂下眼睛。
“那我先。”
木质大门缓缓合上,形成洗漱间的密闭空间。
水流声传来。
江入年坐在沙发上,他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四?周明晃晃的,更是将他的那点茫然映照的无地自容。
门滑动打?开。
季知?涟洗完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发,房间里的遮光帘都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昏暗,很有睡觉的氛围。暖暖的落地灯下,少年踩着酒店的白色拖鞋,伸展着笔直修长的双腿,歪着头似是睡着了?。
她的目光顺着他漆黑的眉、潮湿的唇,骤然一转,落在他裤脚下露出?的那截刀锋样的瘦削踝骨,白皙,骨感,隐隐看到青色脉络,很性感。
她在床边坐下,毫无愧疚地将他推醒:“到你了?。”
江入年洗了?很久。
水很大,很热,一次次冲刷过他的喉咙、脊背、胸膛,又缓缓流向?小腹。
他洗的很认真,肌肤在一次次无意识的重复下都搓红了?,可不管多认真,这澡总有洗完的时候。
但那点茫然却挥之不去。
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江入年冷静地想,任何事?情都要有开端,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他关掉水,光脚踩在地垫上,拿过架子上的浴巾将自己擦干,对镜擦头发时,一低头,被洗手台上的一袋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东西细长条、深紫色,摸起来像导管……这是什么?
江入年是个好学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闹出?啼笑皆非的笑话。
他开始百度“tampa”是什么,然后很快查到了?。
季知?涟是在一片嗡嗡的温热风里醒来的。
少年穿着浴袍,发尾湿漉漉的,还有几滴水珠挂在脖子上。他不吹自己,却弯着腰在给她吹头发,似乎是怕吵醒她,手都没?敢碰她一下,只是不断调整着吹风机的方向?。
他长得好看,却一脸严肃,让人莫名想起德普主演的《剪刀手爱德华。
“别吹了?。”季知?涟开口,嗓音沙哑,伸手拿水,发现原本放在床头的冰矿泉水被换成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她喝了?几口,因为被吵醒而?一脸颓然,声音也带了?火气:“你好端端吹我做什么!”
“湿着头发睡,醒来会头痛的,尤其是……”他顿了?一下,一本正经道:“这是常识。”
季知?涟气极反笑:“你说我没?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