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国贸大酒店的落地窗大而通透,眺望风景视野绝佳。
整个城市错落如棋盘,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线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轮廓,足以俯瞰故宫之巅。
季知涟喜欢高的地方。
所以这是她在北城最?喜欢的酒店。
中式典雅的房间里,萦绕着沐浴露的橙花香味。
她靠坐在床上,背后是?云雾缭绕的崇山墙画,窗帘尽数拉开,她静静欣赏云下风景。
屋子里没有开灯,音响连了蓝牙,正在播放着一首尺八曲,曲调起伏婉转,喑哑声调空寂绵长,在屋中萦绕。
江入年洗浴完,带着一身潮湿水汽走进屋内,他拿了一方干净洁白的毛巾,半坐在床上,替她擦着半湿不干的黑发?。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替她挽过耳边碎发?,她觉得痒,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视线从窗外挪到他脸上。
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
少年的脸微侧,精致高挺的鼻梁有如刀刻,濡湿的发?尾微弯乱翘。
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他白皙的面腮渗出淡淡的红。
窗外柔和的光照在江入年颀长白皙的颈子上,发?尾的水珠闪着光,顺着他的颈部缓缓滚落,停在对称精致的凹处。
他是?那样柔和,能轻而易举激起了她的破坏欲。
她的五指穿过他的发?,将?他拉近,扯开他的衣领,又低头舐那粒晶莹水珠,用齿尖嗟磨他的骨。
“晤……”他感受到她热烈的气息,身子不由?自主战栗。
季知涟向前轻靠,将?他一把推于枕榻,俯下身欣赏他的神色:“怎么?”
又伸手向床头,拿过一个银色扁盒,拆开:“你害怕?”
江入年摇摇头,浓密如扇的睫翼却在簌簌颤动,他在紧张,却不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的紧张另有其事?。
季知涟很敏锐,支起手臂托腮看着他:“有话想跟我?说?”
江入年喉结轻滑了下,抬眼望她,黑漆漆的眸中被月色晕染出淡淡怅意。
他说:“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季知涟把玩着他浴袍的腰带,闻言神色淡淡:“哦?”
少年拉住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你说过,如果我?骗了你,你不会再理我?。”
他犯错小狗一样垂着头。
她鼻息间尽是?他的浅淡香味,也不表态,好整以暇地望他:“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入年迟疑了一下:“……高中。”
她指节屈起,有一搭没一搭敲在他的肩头:“所?以,你在上高中时,就?认识我?了?”
江入年没说话,他垂下眼睛。
少年眸中黑潮翻涌。
“……嗯。”
许久,他小声道。
她扬眉:“就?这些??”
他咬牙:“其实也不是?……”
她睇目静静望他,在等下文。
江入年眼一闭、心?一横:“后来,我?还想办法打听到你去的那家机构,自己?也报了名,但因为才高一,只能上周末班……我?见到你的次数不多。”
她对此毫无印象,却又好奇:“然后呢?你都看到了什么?”
江入年别?开目光,轻声道:“……我?一直在远远地看着你。”
“……看你恋爱。”
看她大一时,微博上的文字流露出洋洋洒洒的喜悦,风趣诙谐的段子一个接一个,又像潮湿了的炮筒,戛然而止,徒留黑烟。
“……看你出书。”
在书籍的字里行间里,猜测她这些?年的喜怒哀乐,理解她的所?思所?想。书籍置于床头,他在每一天苦学中,咬牙鞭策自己?。
“……看你玩乐。”
看她特?立独行满身尖刺,身边的男伴换了一个又一个,看她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去探索着生命的更多体验性。
他的声音克制、平静,带着一丝颤抖的哑。
“——我?一直在努力,走向你。”
“我?让自己?变得更好,想象着有一天,你也能……看见我?。”
为了走到她眼前。
少年曾独自一人捱过漫长而孤独的长夜。
他的眼尾红了,湿漉漉的眸子轻抬,盛着灼灼热烈。
“——我?一直都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季知涟平躺在一旁。
她睁着眼,半晌没说话。
窗外夜色如水,屋内一室静谧。
两个人,如同置于苍茫夜色中一艘孤船上。
在波涛起伏中静静驶向远方的大海,漫无目的,没有归途,只有身侧人的体温和呼吸,是?唯一的真实。
江入年秀致的眉目染上痛色,他挣扎想下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
她还在出神地看着窗外,却出手迅疾地扣住他的腕:“就?这些??”
“什么?”他呆愣住。
她转过头,目光与他交汇,时光都在这一刻静止:“瞒我?的,就?这些??”
江入年没吭声。
他瞧着她,瞧了又瞧。
少年垂首,扯出一个美而谦卑的笑容。
他也不说话,只是?重?新抬眼,静静望向她——
漂亮的狭长双眸,因忧郁而更显干净澄澈,秀美唇角带着欲说还休的苦涩。
望着他。
季知涟心?中再次涌上那种强烈的、直白又汹涌的欲望——
就?像鹞鹰在高空中盘旋,只为对地面上的猎物?一击必中,就?像荒凉戈壁上饿红了眼的乌鸦,不放过那沙漠上唯一的拄拐旅人。
就?像……四面都是?火。
而他却站在唯一的水里。
她想游过去,带着周身熊熊烈火。
与他在爱欲间……
共沉沦。
少年再次跌落回松软枕榻。
他微微喘息,被她梏于双臂间。
她双眸明亮,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落在他眉眼间。
手指抚过他眉骨,又吻向他柔软清冽的唇。
江入年伸手抱住她,呼吸交融间,他的吻炙热颤抖,带着不可言说的激动与无法言明的情愫,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将?力度控制的恰好,不让她感到讶异。
她的手沿着他摩挲,感受其中的滚烫与炙热。
她抽出浴袍带子,礼貌地:“愿意被我?绑起来吗?”
他的呼吸紊乱急促:“愿意。”
她熟练地缚上他皓白的双腕。
低头,循循善诱:“被我?欺负呢?”
他额上渗出薄亮亮的汗水,清眸更亮,红唇润泽。
“……愿意。”
季知涟慢慢沉入。
他剧烈一颤,肌肉纹理绷紧,露出漂亮沟壑。
潮水起伏中,他猛地弓身,又颤抖着寻她的唇。
她擦了擦他眼角湿濛濛的水意,低头看他:“第一次?”
他闭眼,勉强平定喘息,轻轻点头。
他们?坠入激流之中。
她掌控所?有节奏,却又被他明烈炽热的能量所?震慑,少年敞开所?有,任她予取予求,能量汇聚融合,他仿佛静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季知涟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又被他暗暗牵引,情不自禁一次次坠入浊流狂涌中——
他怎会尝起来是?这般滋味?
温润清雅的身躯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热情,充沛又深邃。这感受如此新鲜惊人,令她忍不住想要继续深入,去探索他的灵魂。
——色令智昏。
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蚀骨滋味。
她被他爆发?的激情所?震慑,一时脑中空白一片,更惊讶于巅峰过后,自己?竟不觉得颓然和孤独。
这变化令季知涟心?生茫然,她尚且回不过神来,还在独自品味思索。
江入年却没有给她缓神的机会。
他抱她,两人紧紧相贴,气息又乱在一起。
少年的容颜昳丽又潋滟,他埋首在她颈间闷闷道:“你明天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季知涟任由?他将?手插入自己?掌心?,与自己?十指相扣。
她沉思着,慢慢坐起身,又拍拍他,示意他也坐起身。
两人靠在床头,再次望向窗外。
74楼的高楼景观,高而寂寥。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
少年总能让她心?软。
季知涟单刀直入:“你想跟我?谈恋爱、在一起?”
江入年很坦诚:“想。”
季知涟沉默了。
他对她那般好,让她觉得,她也应该回以相同的坦荡。
她回握了他的手,直了直身子,缓缓开口:
“我?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比我?年长三?岁。我?很爱他,孤注一掷地投入所?有情感、精力、金钱。他的身上有我?对爱的期许和信仰。”
“后来,我?一点点看它碎掉,抓心?挠肺,直至无法修补,肮脏不堪。”
她耸耸肩,讲述的平铺直叙,虽没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已经?觉察她情绪里的波涛起伏。
江入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季知涟顿了一下,嘲弄一笑。
“在我?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人的时候,就?已经?爱的扭曲又离谱。爱是?比死还痛苦残忍的东西,就?像永远吊在驴子前方的那块方糖。我?也得到过一块糖,可在舔舐的过程里,里面包裹着层层刀片,我?还不信邪,我?想得到爱,于是?将?它吞吃入腹,结果可想而知,肚烂肠穿。”
“我?虽然释怀,但我?爱的学习也失败的彻彻底底,我?不坚强,我?一触即溃,所?以我?不能再碰这个东西。”
“——爱是?深沉的幻觉。”
她从他温暖的掌心?,缓缓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