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午秘境开启后过了这么多天,西境密林中专门开辟出来的场地上,依然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
“不行,还是失败了。”
拿着指针仪器探测的修者对着抱朴宗的长老摇摇头。
须发皆白的长老眼中满是失望,倒是他身后的那名弟子悄悄松了口气。
子午秘境不知道为什么出了故障,原本定的五十个进入秘境的弟子名额,到了他这里却忽然进不去了。在那之后,抱朴宗的长老想尽各种办法也没把他送进去。
长老们痛心疾首少了一个获得资源的机会,这名抱朴宗弟子却不这么想。
据说子午秘境自有记载以来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现在发生了这等怪事,岂不是说明秘境里面很有可能出了事?又或者被某位大能动了手脚?
这样一来,子午秘境里面肯定十分危险。他在摘星宴中的座次刚刚好排到第五十位,是靠了些运气才进来的。这名弟子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可不愿冒着这样的变数去秘境中探险。
机缘再好,也要有命去拿!
当然在外肯定不能这么说,尤其是抱朴宗的长老们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因此这名弟子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好在子午秘境没让他失望,一直都没有再次开放。
空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营房里,气氛有些难言的沉闷。
子午秘境出了岔子,再加上沈亭昱刚刚带来的魔物的消息,不得不令人多想一层。因此此事可谓事关重大,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营房的门帘被撩起,一人进来,全场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而报信的人也如同这段时日以来做过的多次那样,再次摇了摇头:“失败了。”
玄天门的殷无正十分恼怒:“这么多天了,我们尝试了这么多次,都不能把人送进去。最关键的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南山派的唐长老捋了捋胡须:“有没有可能是上次开启的时候,子午秘境内出现了什么岔子,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呢?”
这些天他们从子午秘境本身、参与秘境的人员身上都找了一遍原因,否定了种种可能。如果不考虑魔物出世带来的变数,唐长老说的这种很难证实的情况有可能是这次异常的原因,并且被修真界的大多数人所接受。
就当在场众人即将暂且默认这一点的时候,袁微名忽然道:“圣君现在在哪里?”
他目光如炬,看向坐在对面的沈亭昱:“我能理解圣君身体状况不佳,提前离场。但现在情况有变,可否请你让丹霄圣君回来一趟,也好共同应对这件事。”
沈夕之前是由沈家人送走的,这点在场的人都知道。那现在想要把圣君请回来,自然也只能找沈家人。
面对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沈亭昱神色不变:“虽然是沈家将圣君送走,但圣君想去哪里却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在圣君离开的当天,我手下的人就向我禀告,行至兰江中段圣君就要求停下,随后自己离开了。”
这当然是谎言。其实是行至兰江中段,他的手下发现沈夕早已不在船上连忙向他禀告。
但沈亭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他相信圣君绝不会做不利于天下的事,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跟他的想法一致了。
果然,袁微名听到这里,眉头紧锁,似不经意道:“在如此非常时刻,丹霄圣君却忽然消失,连个口信都没有,实在令人内心难安。”
他说到这里,心中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沈夕拦下。
袁长老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看似只是在叹惋丹霄圣君的缺席,实际上将在场人的焦虑、怀疑和怨气都引到了沈夕的身上。
很快就有小一些的门派中人附和道:“是啊,圣君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没记错的话,圣君离开时刚好子午秘境出事,如今魔物重现的消息放出,圣君又刚好在这个时候不知下落。”
这人比袁微名说得更加直白,在场有些门派的长老们虽然没出声,但神情上已经有了异色。
“慎言,”沈亭昱的面色瞬间冷下来,目光直直地看向说话的那人,毫不留情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这一切异常都是丹霄圣君制造的吗?”
他久居上位,本就自带威严,这会儿刻意逼问,一顶帽子直接扣下来,那小一些门派的人当即受不住了。对方明显没有想到沈亭昱会直接点破并且质问他,此刻神色慌乱,一双眼珠不自觉看向袁微名。
眼见袁微名丝毫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对方咬紧牙关道:“我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圣君不在的时机实在是有些凑巧,现下人心惶惶,还是需要圣君出来主持大局。”
“五百年前丹霄圣君一剑斩杀魔君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唐长老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客气,“圣君为天下付出巨大,现在却还要遭受身为天下之一的你们怀疑,在一切尚未定论之前就挑拨离间,我认为我们应该严查你是否被魔修夺舍。”
南山派是大门派,唐长老又资历深、威望重,当得起一声大前辈,和沈亭昱还不太一样。那小一些门派的人接连被他们两人斥责,此刻几乎要滑下椅子,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只能一个劲儿地认错。
旁人也醒悟过来,在场的多的是人精,此刻看向袁微名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微妙。小门派的人敢在这种时候出头,还不是为了附和这位袁长老之前所言吗?
袁微名脸色铁青。虽然被当面斥责的人不是他,但沈亭昱和唐长老刚刚的字字句句都像在扇他的耳光。尤其是在场众人那似有若无的视线,更是让袁微名有种被抓包的如坐针毡感。
好在殷无正及时出来解了围:“丹霄圣君此时离开,必然是有要事要做,说不定就与魔物重现人间有关。大家可别忘了,圣君赶来子午秘境的路上遭遇了什么。”
听到这里,众人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根据沈亭昱带来的消息,那座鬼城凶险万分,如果不是恰巧被丹霄圣君撞到,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一想到这里,在场众人对圣君又更多了一层敬重与钦佩。
如今正是修真界危急的时刻,重中之重还是要放在如何预防魔物大规模入侵上。
营帐内先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又重新商议起来。
*
滴答、滴答。
打破先前那道脆弱的墙壁后,沈夕和秦越两人仿佛掉入了一座寂静的迷宫。这里潮湿昏暗、空间逼仄,通道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似乎永不消散的雾气。秦越揽着沈夕谨慎地往前探索,他身形高大,手臂一揽,环过自己师尊细细的腰身,几乎将对方抱了个满怀。
明明这里环境极差,但因为两人间如此亲近,秦越的心情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难以言喻的雀跃和欣喜。
前方很快出现了一条分岔口,秦越正要低头询问,就见怀中的红衣美人螓首微抬,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轻启:“往左边走。”
一点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年轻的弟子像是被火焰烫着了一般迅速转过头去。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揽紧了怀里的人,带着对方朝指引的岔道中走去。
两人就像这样一路前行,每到一个分岔口,沈夕都会迅速指出该往哪个方向走。他毫不犹豫,因为体内沸腾的血脉在指引他,就像游子对于即将回归故里的激动。
沈夕这过于熟悉陌生环境的异常本该引起任何一位同行者的警惕,但是秦越却对此不闻不问,专心致志地听从师尊的每一次选择。最终,在经过不知道第几次转弯后,他们重新来到了一堵平平无奇的墙壁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沈夕知道不是这样的。
某个玄妙的、听不见的声音正在这面墙壁后轻柔地呼唤着他,就像慈母呼唤着远方归来的游子。而在他的体内,那来源于他母亲的一半血脉也正回应着对方。
是这里,就是这里。
沈夕从秦越的怀里轻轻地挣脱出来,来到了墙壁前。他伸出手,抚上了面前意外有些温暖的墙壁。
他该怎么才能进去呢?
沈夕的心头刚掠过这个想法,手上按着的墙壁忽然就开始变得绵软,让他的手陷了进去,好像伸手按进了棉花堆里。
“师尊,这是?”
秦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疑惑和担忧。
沈夕没有回答,继续向前,很快半边身子都要陷入墙壁中。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强势地拽住了他还留在墙外的另一只手。
沈夕回头,就见是被自己留在墙外的秦越。
红衣美人半边身子已经深深地嵌入墙内,那张美艳的脸从墙面上转过来,望向他的时候好似异闻传说中食人的艳鬼。
而自己就是那个不知悔改、甚至主动要求供奉精气,已经被深深迷惑的受害者。
秦越看着沈夕平静的脸,心中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师尊刚刚为什么不回答他?如果他刚刚没有抓住对方,沈夕是不是就已经进入了墙壁的另一侧,而他则会被单独留在外面……
不等他再深想,就见面前美人忽然变了脸色。秦越不需要回头,就听见重重的撞击声从旁侧的岔道传来。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角眼熟的白骨已经出现在身后的通道口了。
是那副阴魂不散的龙骨。
秦越握着的手迅速反握住他,年轻的弟子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后,他听见师尊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跟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