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培桢赶回了病房。
场面已经闹得不可以开交。
一个护士正捂着脸,站在一旁呜呜地哭,“你打我干什么?”
“你和你爱人的血型都是b,你女儿的血型是a,这能怪我吗?
“第一次给你们验,情况也是一样,你发神经骂我们,非说我们搞错了……”
“好,看在你是副市长夫人的份上,我们再给你和你女儿做一次!”
“昨天还是我们科的主任来你们病房里亲自给你们抽的血!这怎么可能还会错呢?”
“仪器不会出错,我们的程序也没有错!”
“但你们是不是亲生的母女……这就不好说了!”年轻的小护士哭得不行,“我只是来送检测报告的,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道……”
“你打我干什么?我问你你打我干什么!”
“如果今天是我们院长来送检测报告,你是不是也敢打他?”
“你爱人也只是副市长而已……我就问你了,如果今天是陶市长亲自来给你送报告的话,你是不是也敢打陶市长?!”
看得出来,这个小护士也是个胆子大的。
一连串的质问,终于掀起了围观群众们的愤怒。
大家全都怒视着一个衣着体面、满面怒容的中年妇女。
这中年妇女正是韩婷。
她怒不可遏地瞪视着捱了打的小护士,“你们的工作出了差错,还不兴人说是吧?”
“就冲着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这种对待病人家属的服务态度……怎么,你们还不能接批评了?”
“我告诉你!今天我就在肃正这不正之风!”
说着,韩婷朝着小护士走了一步。
大家全都紧张了起来。
几个护士、护工组成了人墙,将这个挨了打的护士保护了起来,还虎视眈眈地盯着韩婷。
宋小红被吓得手软脚软,但还是努力劝说,“小汪妈妈,你不要激动,我们有话慢慢讲……”
“也、也不一定就是医院搞错了,”
“可能是……可能是正好在给小汪抽血前,有只刚吸了a型血的蚊子叮了她!”
“也有可能是、是……可能那个装血的试管没洗干净哈哈哈哈……”
宋小红也只是希望让韩婷不要打人,所以拼命解释。
哪怕连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解释很牵强。
然而,韩婷却不吃这一套。
“还讲个屁啊!”韩婷怒道,“就你会当个老好人!你以为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劝了我,回头她们对你就不一般了?”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傻缺你知道吗?今天她们能接二连三弄错我和我女儿的化验单……你又怎么知道,你男人的诊断书是不是也一早就搞错了?”
说着,韩婷指着围观群众们,“你!你、你……还有你!”
“说不定,你们的检测报告都出了问题呢?”
“你们就不怕这医院挂羊头卖狗肉,嘴里说你们家人的肾坏了,手里去把你们家人的健康肾给挖了,还要说你们家人已经没得治了?”
许培桢没吭声。
他仔细打量着此刻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韩婷;
又看看躺在床上挺尸的汪见雪;
最后又看了看躺在隔壁床上、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打量的张建康。
可以肯定的是:
——张建新和张建康这对兄弟,完全不像!
一年前许培桢见到张建新时,他大约一米七二、七三的样子,很瘦;
但最近再见到张建新的时候,大约是伙食开得还不错,张建新似乎蹿高了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了,而且长得很壮实。
而且张建新很俊秀,他毛发浓密,眉长斜入鬓,双眼皮、大眼睛,还生了一副很标准的瓜子脸,但脸上没什么肉,下颌处显得棱角分明。
张建康呢,又瘦又矮。
他一直躺着,许培桢也看不出他有多高,只知道他瘦得厉害,但生了一张圆脸。而且张建康最大的特征就是浓眉、单眼皮。
——韩婷和汪见雪这对母女,也一点儿也不像。
韩婷也是浓眉大眼,
汪见雪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许培桢也没见过她睁眼,很难说清楚她到底像不像韩婷,或者像不像张建康。
——至于张建新和韩婷的的长相么?
此时张建新也不在,许培桢只能凭借着对张建新外表的记忆,在韩婷身上寻找相似点。
首先,韩婷是瘦高个儿,她还穿着个中跟鞋,目测已经超过一米七,有个一米七三、七四的样子;
张建新的个子也很高。
其次,韩婷的发际线很低,毛发浓密,眉尾上挑,还生了一双大眼睛、双眼皮;
张建新也是眉尾上桃,也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
再加上现在韩婷因为与女儿的血型不符,一直在愤怒地大吼大叫——
就算许培桢还没见到姜书远,也没见着大月月所说的“姜书远和张建新长得一模一样”……
但就凭着张建新和张建康完全不一样的长相,
许培桢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医院领导赶了来,把韩婷劝走了。
护士们维持秩序,将围在病房门口的陪床家属们劝离。
许培桢这才进入病房。
杜老爷子被吵醒,嚷着要起来走走。
许培桢扶着老爷子在病房外头的走廊上慢吞吞地来回走动……
老爷子体弱,走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又嚷着要回去躺一会儿。
许培桢好脾气地又扶着老爷子回了病房。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
有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张建康的病床前,笑眯眯地和他说话。
张建康阴沉了一整天的脸色,终于晴朗了起来。
宋小红在一旁也很开心。
见许培桢扶着老爷子进来了,宋小红连忙催着年轻人向杜老爷子打招呼,
然后又和许培桢解释,“小关,他是我的大儿子张文。”
“文文,他是杜爷爷的外甥,姓关。你跟关叔叔打招呼呀!”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后,许培桢把老爷子扶到床边,照顾他上了床。
知道老爷子爱干净,许培桢又去把毛巾洗干净,重新浸了温水,又给老人擦洗了一下脸、脖子、手……
老爷子喝了点水,又躺着休息。
许培桢才又打量着张文。
宋小红拿了个饭盒,递向许培桢,“小关,这是我们家里自己做的艾叶粑粑,你吃一个吧!”
许培桢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张文给他爸送来的。
他连连摆手,“谢谢大嫂,我已经吃过饭了。”
“哎呀试试嘛!尝尝我们文文的手艺!”宋小红笑眯眯地说道。
许培桢连声道谢,拿了一个试吃了。
它应该是用糯米粉和米粉混合起来,再用艾草煮的水和的,所以面团软糯弹牙,还是绿色的,带着浓郁的艾草药香。
但,应该是出于对尿毒症患者不能吃高糖、易转糖食品的考虑,所以艾叶粑粑没放糖,也没有馅儿。
只能吃出药香与米香。
“谢谢,很好吃。”许培桢很有礼貌地说道。
张文被夸得红了脸。
他虽然是张建新的侄子,但要比张建新大一岁。
如果说,张建康因为病痛折磨的原因,人都已经有点变形了的话,
那么张文现在还是个健康的年轻人。
他很好地遗传到他父亲的基因——圆脸、单眼皮,个子矮,一米七不到。
许培桢很肯定,张文和张建新完全不像!
这时——
又有人冲进了病房。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的妙龄姑娘。
姑娘烫着头,上身穿着鹅黄色大翻领收腰短袖衬衣,配了敞腿喇叭牛仔裤,踩着一双高跟鞋,手里笃笃笃地直接冲进了病房。
姑娘的目标很明确——是睡在靠窗边那个床位上的汪见雪!
“汪见雪!”
姑娘一屁股坐汪见雪的病床上,埋怨道:“你什么时候还钱给我啊?”
“诶!汪见雪你不要装死啊!”
“我知道你生病了……可是,就算你生病了,你家里也不差钱啊!”
“可我差钱!”
“别人的钱我暂不找你要,但你必须要把当初我给你的那四千块钱还给我,那是我哥结婚买房子的钱啊。”
“汪见雪你快点还给我,不然、不我的未来嫂子就不肯嫁给我哥了,到时候我会被家里人活活打死!”
“汪见雪!汪见雪!”
姑娘见汪见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被气坏了,直接动手摇晃她。
惊得一旁的宋小红急忙出声制止,“哎哟姑娘,你别这样,小汪生病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那姑娘转头就骂宋小红,“滚!你知道我是谁你就敢这样跟我说话?!”
宋小红被吓住。
张文站起身,皱眉朝着妈妈走了过来。
宋小红连忙拦住了儿子,“儿子,别别别——”
“算了算了,跟我们也没关系……”
“啪!!!”
清脆的掌掴声音一响起,
病房里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就连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正准备再打个盹儿的杜老爷子,也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向了……汪见雪那床。
只见汪雪见已经从病房里坐起身,并且还恶狠狠地抽了黄衣姑娘一巴掌!
黄衣姑娘呆住。
好半天,她才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尖叫,“汪见雪!你、你敢打我?”
“我怎么就不能打你了?”汪见雪怒吼。
黄衣姑娘被气得浑身都在抖,“汪见雪你骗了我的钱!你、你还有脸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