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关月旖一家窝在酒店里,舒舒服服、无所事事的过年。
她们入住的这家酒店比较高档,有自己的餐厅,许培桢一早就订好了年夜饭;
再加上住在酒店里,又不需要洗洗晒晒啥的……
所以一家子懒懒地睡到中午才起。
六奶奶像变魔术似的,分给大家一人一大碗白粥,一张煎饼,一个水煮蛋,再配上一份炒腌菜……
这样的早餐,许培桢和小月月吃不够,因为主食管够但没啥油水。
不过,父女俩也没啥意见,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再过几小时就要吃大餐啦!
这么清淡的早……午餐呢,关月旖和妈妈倒是吃得很开心。
咸辣鲜香的炒腌菜配上绵白软烂的米粥,可太好吃啦!
关月旖每一口都吃得很满足,然后对六奶奶说道:“您可真是田螺奶奶呀!”
“奶奶,等过完年,您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广州吧!”
“我妈妈怀着孩子需要有人照顾,小月月每天坐校巴也需要人接送……阿大上班一周才回来一天,虽然我上学隔得近,可从下学期开始,我和张建新就要开始做立项的准备了。”
“家里没个人坐阵,我妈会很辛苦。”
“再说了,我看您也喜欢捣鼓吃的……”
“我们在广州啊有两个设备齐全的厨房,一个是做中餐的,您想要的所有锅具炊具应有尽有!”
“另一个厨房是西式的,里头有烤箱,还有我妈张罗来的黄油奶油草莓酱沙拉酱蛋黄酱……”
“奶奶,您不想去试试我们家的厨房?”关月旖谆谆诱导。
关春玲大笑,“拐个奶奶回家去!”
小月月也大声说道:“奶奶奶奶!你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吧!”
许培桢对六奶奶说道:“六婶,您就跟着我们去吧!我单位离家远,一周只能回来一趟,要是有您陪着春玲,我也安心些。”
“再说了,跟着我们啊,您也有个伴儿……别担心那些看病难的问题,就大月儿读的逸仙大学,虽说她学的是药科,但她们大学最强的学科是医科。咱不是说,凭着大月儿在逸仙大学读书,看病就有啥优惠什么的,但要是真遇上啥疑难杂症了,这点儿人脉还是有的。”
“生活费您也别担心,等到了广州啊,让春玲领着您去银行开个存折,我们按月存点钱儿给您,您手头有了钱,想干什么都可以。”
“以后您要是想北京了,每逢寒暑假都可以带着小月儿回来看看……”
关月旖补充了一句,“奶奶,广州的冬天暖和得多。”
关春玲也道:“一个月给您存一百块钱,再给五十现金让您零花。但这可不是保姆费哈,是敬着您是培桢的长辈。”
许培桢道:“六婶儿,您是我六叔那边儿仅剩的唯一一人儿了,我也是我们这一支我这一辈儿唯一一人儿了,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吧!”
六奶奶心动了。
倒不是气候好、还能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是因为培桢一家让她感受到“被需要”;
也是因为在和培桢一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得到了尊重。
尊重!
她为了晚年有所依,几十年如一日的为了许致庭一家殚精竭虑,付出了一切……
到头来却被他们嫌弃、嘲讽。
她都已经心灰意冷了。
没想到——
培桢多尊重她啊!前几天他上商店去给春玲买三金,春玲得了四副金灿灿又沉甸甸的首饰。
然后他还给俩女儿、未出世的孩子也各买了一个小金锁;
连着她这个老太婆,也得了一副并不是很重很大的金耳环!
她当时就哭了。
因为,她从十三岁起,就打了耳洞,可耳洞里却塞了一辈子的茶叶梗,别说金耳环了,就是银耳环,她也没见过啊!
关春玲拿着耳环给她带上,又喊两个月月捧了镜子前一个、后一个的对照着让她看……
这金耳环可真闪亮。
简直好看死了!
许培桢还笑着对她说:“今年给您买一对耳环,明年过年的时候给您买个戒指。争取在您六十大寿前,给您配齐一整套!”
这能不让她感动吗?
当然了,让她感动的,还不止培桢一个。
春玲一天到晚都笑眯眯的,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永远都是细致耐心的,还会每天和她讨论给孩子们吃啥,家长里短聊得起来,国家大事儿也能吹一吹……
大月儿安静,却很敬重她,无论手里拿着什么好吃的,第一反应就是奶奶有吗?
小月儿活泼,一天到晚奶奶长奶奶短的,有了这个小家伙啊,家里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六奶奶认真点了头,“好。”
众人愣住。
因为,以前大家也这么劝,
六奶奶只是笑,不说话。
可这一次六奶奶直接点头说好?
片刻,小月月率先欢呼了起来,“噢噢噢!六奶奶也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广州了!以后我许月月也是有奶奶接送的小学生啦!”
大家一怔,心想现在小学生的胜负欲,已经到了拼奶奶的地步了吗?
小月月解释道:“小月儿每天都是妈妈接送上校巴,但是嘉兰和盛钰有时候是奶奶接送、有时候是外婆接送!她们家里有很多很多亲戚的,可是小月儿只有爸爸妈妈和姐姐!小月儿想要好多好多的亲戚!”
顿了顿,小月月又解释道:“可小月不想要爱萍姐姐的爸爸那样的坏亲戚!”
众人大笑。
接下来,大人们开始商议婚礼细节,又说了下六奶奶什么时候回通州去,把那个小房子租出去,多少收点儿租金;又说了下许培桢和沈老板的房屋过户手续还差几个证明没能办下来,必须要在年后房管所一上班就赶紧办;又商量着要准备哪些北京特产带到广州去……
关月旖坐在一旁看书,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建新。
这家伙在干啥呢?
张建新:谢cue,正在近距离观察祁俊。
是的,张建新昨天下午离开月月她们住的酒店以后,就慢悠悠地返回了许培耀家附近蹲守。
他笃定,许致庭许培光必须会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不仅仅是午饭,也有可能是晚饭也会蹭。
果然——
正如他所料,天黑时分,许致庭、许培光一众从家属大院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许致庭正在大发脾气,“妈的!快过年了还炖一锅素萝卜豆腐给老子吃!本来还指望着能吃顿好的呢……这都已经吃了三天没油没盐的挂面了,怎么来了老大家,还让老子吃素?”
然后他对许培光说道:“培光,明儿可是除夕,不管怎么样,咱都再不能吃清水挂面了!肘子得有、鸡得有,烤鸭整一只……”
许培光的心情差到极点。
经此一战,他是面子也没了里子也没了,白月光还被人抢走了!
而他本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开饭店亏了钱、经营不下去,实在走投无路才拿着这张遗嘱来北京认祖归宗的。
没想到……
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他还得亏来回路费钱、住旅馆的钱和这么多人的伙食费!
于是许培光不客气地说道:“不瞒您说,您说的这些……我也想吃。可我已经没钱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倩子回老家去了!您要是还惦记着我妈,还想认我这个儿子,那您明天请我吃顿年夜饭吧!”
“您不认也没事儿,我看您也不缺我这个儿子。”
许致庭愣住。
准确说来,
是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许倩子下意识看了祁俊一眼,眼里流露出决以抉择的犹豫与彷徨;
陈蜡霞也焦急地看向祁俊,又担忧地看了看许培光。
许致庭勃然大怒,“不是,许培光你啥意思?”
许培光直白说道:“我在这儿一没落脚点、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不回老家去,我呆在这儿干什么?”
许致庭愣住。
好吧,好像儿子这么说……也有点儿道理。
“那你也得……等到过完年再说啊!”许致嘀咕道。
许致庭不是不知道许培光的困境。
但,他也有着私心。
他知道,许培光的存在,是他背叛妻子和家庭的证据;
现在妻儿恨透了他,想杀他的威风、想赶他走还叫嚣着要和他离婚各过各的……
几十年的血脉羁绊,他们不太可能啥也不管。
许致庭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虽然从没工作过,一分钱也没挣着,但他有的是傲骨铮铮啊!
哼,老太婆和儿孙们想为难他?
他偏不!
他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就算没有她们,他也能过得好!
许培光不就是现成的跳板吗?
“培光,你就听我的吧!”许致庭说道,“你也别嚷着现在就走……老五许培桢初五摆酒,而且他还是在祥鹤居那样高档的地方请客吃饭。到了那天啊,你们好好吃一顿再走,也等于是来北京见过世面了!”
然后他又安慰许培光,“明天你买个大肘子给我老人家就行……别的不用了,你们年轻吃素一点儿对身体有好处!”
见许倩子横眉怒视着他,
许致庭赶紧画个大饼给许倩子,“放心!你奶奶肯定会让人送吃的过来的!”
许倩子哼了一声,怆道:“我奶奶早死了!”
许致庭:……
许培光一众步行离去。
张建新趁着夜色的遮掩,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勿囵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