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旖从张建新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汪玉桂。
几年不见,汪玉桂越发老态龙钟了。
但精神依旧嚣张。
张建新觉察到月月的脑袋露出来了?
他赶紧挪动了一下,再次把她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唯恐汪玉桂发疯,波及到月月就不好了。
关月旖不大高兴。
这样的话,她还怎么看戏啊!
于是她再次微微探出头,观察着汪玉桂。
这时——
汪玉桂正朝着姜书远发难,“你爸呢?”
姜书远愣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的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他爸?
“我在问你话呢姜书远!”汪玉桂气得拿起拐杖就往地上猛戳,“你是聋子吗?”
拐杖头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沉闷咚咚声,有种心脏被挤压得很难受的感觉。
谁听了都觉得不舒服。
被父亲清瘦身躯挡住的张建新冷冷地说道:“你想找姜宽就上北京去,别来这儿捣乱。”
姜书远回过头了儿子一眼,眼里流露出不赞成的眼神。
张建新无所畏惧。
但,汪玉桂愣住了。
她上一回见到张建新时,已是八年前。
那时候张建新和汪见雪的身世刚刚真相大白,
可汪玉桂沉浸在汪见雪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哀伤中,没有理会张建新。
当然了,她也有着足够的骄傲,认为张建新应当主动巴着她。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外人刘蔚伟都知道跑来巴着她,
可张建新压根儿没理过她!
八年前的她,身体尚可。
八年后的她,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力不从心。
她开始厌恶疾病,害怕死亡。
她开始渴望得到家人的陪伴……
但,她也慢慢意识到,多年来的疏离,让她的儿孙对她毫无感情。
如今见到张建新,
汪玉桂的眼神瞬间粘在他身上,惊喜又贪婪地看着他。
“建新?”她呼唤着孙儿的名字。
其实汪玉桂去过广州几次,想见一见张建新。
奈何她的宝贝大孙了根本不待见她,无论她怎么邀约,他一概不见。
没办法,汪玉桂只能躲在暗中,悄悄见过他几次。
昔日青涩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
现在的张建新,是个成熟稳重又不失张扬的青年。
是的,大约姜家的遗传基因比较强大,姜宽、姜书远和张建新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书远是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长大,性格比较温吞,气质也儒雅内敛得多。
但张建新和姜宽的气质更像,都有种桀骜不驯的嚣张。
尤其是,今天张建新穿着高定西服三件式,显得清贵又张扬。
于是汪玉桂呆呆地看着张建新,恍若见到了六十年前英俊张扬的姜宽。
突然看到从张建新身后探出来一张清丽的少女面庞。
很快,张建新微微侧头看了少女一眼,又满眼宠溺地再次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
汪玉桂怔怔地看着那张似是而非的脸,冲着别的女人展露出温柔细致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再次重重地顿了顿拐杖,怒道:“汪见星你什么意思?”
姜书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拿汪玉桂没办法,因为她年轻大、且不可控;
所以他赶紧对儿子说道:“建新你别理她,我来处理、让我来处理……”
迟了。
张建新已经冷冷地说道:“这儿可没什么汪见星。”
汪玉桂怒道:“你就是汪见星,你是我的孙子!”
张建新,“你拿出证据来!”
汪玉桂:……
她被气得喘了半天粗气,眼珠子一转,炮火开到了关月旖身上。
她拿着拐杖咚咚咚重重地戳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怒不可遏地说道:“关月旖!是关月旖勾引得你不认奶奶的吧?出来跟我说话!偷偷摸摸躲在男人身后像什么样子!”
关月旖也不怕这老太太,正准备堂堂正正地回应——
张建新却不肯,直接捉住了关月旖的手,非把她往自己身后带,然后怒视着汪玉桂,“我追了我媳妇儿八年,她才同意嫁给我。要说勾引,也是我把她给勾到了手!我媳妇儿这么优秀的人,是我配不上她!”
汪玉桂一听,填目裂眦,“我孙子天下第一!她是什么玩意儿,还胆敢让我孙子配不上了?”
张建新道:“你醒醒,你没有孙子。你只有一个孙女儿汪见雪,而且汪见雪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汪玉桂:……
气得她拼命地顿拐杖,“汪见星,你一定要这样和你奶奶说话吗?”
张建新的强硬,与六十年前的姜宽简直一模一样!
汪玉桂不过就说了他媳妇儿一句,就被他这么全然不给面子的怆回来……
这像话吗?
像话吧!
汪玉桂被气得心口疼,一转头,看到了穿着白衬衣温文儒雅的姜书远,她立刻转移了炮火,恶狠狠地冲着姜书远大骂,“还不是你这个废物!”
“要不是你,孩子怎么会抱错?要是孩子没抱错,他会这样不孝顺我?要是孩子没抱错,他打小儿起就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至于就落到现在这样!”
“要不是你没用,你爸会跟我离婚?我让你去你爸身边,是让你去劝他,让他回归家庭的!你倒好,反而还让你爸给你找了个后娘!”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本来你爸没想着跟个那**结婚的,是你这个狗杂种从中穿针引线,才让那对奸夫**凑成蛇鼠一窝!不但这样你还认贼作母……”
“姜书远,你好狠毒啊!你给你爹拉皮条的时候你想过你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喊那个**妈的时候你想过你亲妈的感受吗?”
“姜书远!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简直就是多余的!你个窝囊废!你是狗杂种!”气狠了的汪玉桂歇斯底里地狂吼了起来。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迎宾大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全都呆愣愣地看着这银发唐装的汪玉桂面容狰狞的样子,
所有人全都不可思议地听着汪玉桂的恶毒谩骂……
姜书远面色惨白。
汪玉桂的辱骂,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耳里,只会觉得这老太太好恶毒、嘴巴真臭,但不会想别的。
可她是姜书远的亲生母亲。
哪怕姜书远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被她这样恶毒的辱骂,
姜书远只觉得心口闷闷地疼,
脑仁也
关月旖大声说了一声,“请大家好好看清楚!也好好听清楚!这些话,可真真切切地就是我们的民族企业家,知名商人汪玉桂女士亲口说出来的哦!”
“汪玉桂女士十分了不起,六十年前用枪顶着他前夫的头,逼着人和她结婚,又用绳子绑了人家关屋里三个月,逼着人家和她生儿子……”
“结果儿子生下来了,男人跑了。她知道男人不待见她,只好逼着儿子去把男人找回来,人家不肯回来还和她离了婚,又再婚了……她留不住男人的心,狂怒无能就只好怪儿子!”
“儿子大了,她又故计重施逼着儿子和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生下了孙子……”
“可笑她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儿子不在。她亲自照顾的,结果大胖孙子被人换了,她还不知道,帮着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孩子……现在她来怪她儿子说为什么当年没发现孩子被换了?!”
“到现在她老了,没人愿意搭理她了,她就来这儿发神经!”
“各位亲朋好友,请问你们见过这样的优秀商人吗?这,就是汪玉桂的真实面目!请大家广而告之啊!”关月旖大声说道。
现场顿时响起了嗡嗡嗡的小小声议论的声音:
“我严重怀疑姜书远到底是不是汪玉桂的儿子?去医院验个血吧!哪有亲妈这样骂儿子的?这老太婆也太恶毒了!”
“老天爷,汪玉桂这么变态吗?亏我以前还以她为榜样,觉得她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能让绿棠春起死回春发扬光大,她真了不起……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啊?”
“妈耶汪玉桂嘴巴好臭,我头一次听人骂自己儿子骂这么狠的。关键是”
“她孙媳妇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那也太炸裂了!我的妈啊姜副市长竟然有这样的妈,他也太惨了吧?虽然我的级别没有姜副市长高,可我妈比姜副市长的妈强太多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姜副市长了他调到广州当主任去了,估计是受不了他这妈……理解理解。”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我其实不是很理解汪玉桂……我感觉她是希望儿子孙子孙子媳妇和在她一起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来参加今天孙子的婚礼。可你听听她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她这么做,岂不是把儿子孙子越推越远了吗?”
突然间,不知谁说道:“其实我理解汪玉桂这种人——摆明了她就是自私到极点。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儿子孙子是怎么想的,她只在乎儿子孙子是不是听她的,愿意受她的摆弄。也就是说,她刚愎自用,控制欲又太强。这种人啊,就跟粪坑似的,能远离尽可能远离。”
汪玉桂被气坏了。
可是——
议论她的人,四面八方都有!
似乎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叭叭叭地说着她的不是……
他们讥讽她的事业,
他们嘲笑她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