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旖一见张老太到了,便松了口气。
她甚至还在想,关老太对上张老太,也不知谁赢谁输。
从表面上看,关家人多,而且关月旖做为张家唯一的血脉,却跟着姓关……那张老太就不占优势。
但,这里可是关月旖的主场啊!
那还不是关月旖偏着谁,谁就能赢!
“奶奶!”关月旖压根儿没理会关家人,而是甜甜地喊了张老太一声,“你快上来吧!”
张老太愣住。
老实讲,她的大孙女儿对她……一向是感情淡淡的。
鲜少用这么甜腻腻的语气和她说话。
所以张老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可是大孙女在给她长脸呢!
于是张老太抬高了下巴,斜睨了关老太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先是郑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新棉衣,确保关老太关注到、还流露出艳羡的眼神,这才昂首挺胸地转过身,华丽丽地留给关老太一个后脑。
一旦面对关月旖时,张老太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还笑成了一朵花儿,“大月!”
关月旖笑眯眯地问张老太,“你刚跟谁说话呢?”
张老太先是一愣,继而心花怒放!
关老太一家也愣住了,然后被气坏了。
不过,关月旖并没有等到张老太的回答,而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奶奶,上回你来看我的时候,带来的那个乌鸡,我妈用来炖汤给我吃了,是真好吃啊!”
“还有那个干菌子和笋干,炖腊肉可香了!”
“奶奶,你种的那个红薯也好甜啊……我就放在炭盆里烤熟了吃的,像蜜一样甜!”
“还有哦,我妈用你送来的红豆和糯米给我做了糯米饭吃,太香啦!”
……
张老太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再也没有比别人夸她养的鸡好,她种的红薯红豆糯米好而更开心的了!
张老太那是真开心啊,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她激动地握住了关月旖的手,“山上还有!山上还有!奶奶前几天来看你的时候啊,是怕你们没有地方住,不好开火,所以东西也没拿多……”
“月月啊你要是喜欢,奶奶明天再回去拿!奶奶还养了大鹅和鸭子!”张老太很自豪,说话的声音特别特别大。
所有在场的亲友全都听到了!
关月旖也回头看了关老太一眼,笑笑,对张老太说道:“不用不用……奶奶你已经送了很多东西给我了。”
关老太一家,这会儿已经被气了个半死。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关月旖在回击刚才关冬玲所说的那句“想请我们下山吃酒都舍不得花钱买点东西上山去报信”呢!
凌婶是个不怕事儿的。
她笑眯眯地凑过去,问关老太,“老人家,你是可是月月的亲外婆啊!人家月月都没跟着她亲爹姓,跟着你们家姓,可见得啊,一定是外婆家比奶奶家更亲了!是吧?”
这番话说的——
关老太一家全都齐齐点头,自觉压过张老太一头,胸膛也挺起来了,下巴也扬了起来。
张老太则怒瞪着凌婶。
不料,凌婶话风一转——
“不过呢,月月还是张家的血脉!所以人家月月的亲奶奶一听说月月要结婚啊,立马给了一万多块钱呢!”
接下来,凌婶问关老太,“月月外婆,你可是亲外婆啊!月月都是跟着你们姓的,你肯定给得比亲奶奶还多吧?”
张老太一听,原来凌婶挖的坑在这儿啊!
张老太瞬间又笑成了一朵花儿,并且还用力地拍了拍胸脯,“我给了月月一万三!”
乡下人心里自有一杆秤。
倘若这一万三是关春玲拿出来的,那乡亲们只会觉得:哇,果然是城里的大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啊!
可是,这一万三可是庄稼人张老太拿出来的啊!
那就不一般了!
要知道,乡下人除了有地,什么也没有。
想靠种上那仨瓜俩枣的挣大钱?
就跟做梦一样。
所以嘛,要是家里没有做生意的人,想拿出一万块钱,那是难上加难啊!
张老太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所以大家特别能共情,几乎可以想像到这么个老太太为了存下这么多钱,那肯定是数年如一日的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于是——
大家齐齐“哇”了一声,看向张老太的眼神,无异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既羡慕又惊讶,甚至还嘀嘀咕咕了起来:
“哇,一个老太太哦!一万三哦!她存了多久啊……”
“听说是从月月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到现在快十年了!”
“哇,好难得啊!”
“女娃娃结婚,奶奶给一万三……是真的很可以了!一万三,可以在县城买套房子了。这个奶奶可以的,孙女没跟着男方姓,也肯出这么多钱,确实人蛮好!”
“那月月外婆给多少嘛?奶奶给了一万三,那外婆必须给一万五!要不然,这外孙女都跟着她姓,她不得多给点吗?”
“你想得美哟!刚才月月的姨妈都还在怪嘞,说不上山去报信,又不买东西……还说什么人家打工仔回来给家里一个人几千,我很想知道,去哪里打工可以挣这么多钱……”
“关大牛一家嘛,我认得他们啊!我跟你说,遇上关大牛一家啊,你千万别从他家门前过……要给过路费的!我小舅子有一次去他们村里找同学玩,他同学带着他们走近路,就从关大牛家旁边过。然后关大牛非说细伢子踩坏了他家门口的菜苗,要那些细伢仔赔了五块钱……不然不让走!”
众人一听,又齐齐哇了一声!
然后看向关老太一家的眼神愈发鄙夷。
关老太受不了,阴沉着脸喊了一声春玲。
意思是,你还不管管?
关春玲笑了。
当她还没有走出这个镇子的时候,还是挺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
现在她走出去了,又回来了,
眼界、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
她和女儿的人脉都不在这儿。
之所以她非常坚持地要回老家来摆喜酒,是因为——发达了还不回来好好显摆一下,岂不是锦衣夜行?!
而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关老太一家、和张老太的忏悔。
如果她们不忏悔,
那她就给她们忏悔的机会。
如今张老太和刘寡妇闹翻后,已经得到她应有的报应——成了孤家寡人。
张老太也确实后悔了、愧疚了。
关春玲也就不想出手报复她——尽管张老太的爱根本不算什么,可她还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得到很多很多人的爱。
那么,就剩下关老太一家了。
老实讲,如果关老太一家一来先打亲情牌的话,关春玲还得费点儿心思陪着笑脸打哈哈,然后再伺机寻找机会发难。
现在多好啊!
人一来,直接发难!
倒是省去了让关春玲施舍好脸色的功夫。
于是关春玲冲着关老太甜甜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把许培桢拉了过来,“妈,他是我爱人许培桢,我俩结婚三年了。他六零年的……北大博士,现在自己开了一公司。”
“妈你看看他啊,你说说,我俩般配吗?”
“妈,你替我相中的婚事,和我自己看中的男人……是不是相差挺远的?”关春玲笑眯眯地问道。
许培桢身高一米八,长身玉立,穿着六千多一件的黑色冲锋衣,黑色西裤,戴着副金丝眼镜,显得英俊又儒雅。
在关春玲的衣品打理下,再加上他一直保有高强度健身习惯,快四十的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再加上长期处于领导团队里的核心地位,
许培桢身上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很足的。
他淡淡地冲着关老太点头,“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叫许培桢,是关春玲的爱人,也是关月旖的父亲。”
关老太:……
莫名有点儿抖是怎么一回事?!
关老太看看许培桢、又看看关春玲……
这一对儿确实般配又养眼。
关春玲挽住许培桢的胳膊,继续笑眯眯地对关老太说道:“妈,月月结婚啊,我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套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在广州……”
“培桢是月月的继父,他送给月月的结婚礼物,是一套在北京的房子。”
然后关春玲又把六奶奶介绍给关老太,“她是许家的奶奶,算不上是月月的亲奶奶,她送给月月的结婚礼物啊,是一套首饰。”
——其实六奶奶只是给关月旖买了一对金耳环。
但,拿出来显摆么,可以无限放大的嘛!
关春玲还把张建新介绍给关老太,“女婿小张那边儿的礼物我就不说了,人家门槛高,给小张和月月的东西啊只有比我们更多的……”
接下来,关春玲又朝着小月儿招招手。
小月儿过来了,关月旖亲亲热热地将她搂在怀里,对关老太说道:“她是培桢的女儿,也是我的小女儿。别看她小,她也给她姐姐准备了结婚礼物。”
“小月儿你告诉外婆,你送给姐姐姐夫什么礼物了?”关春玲问小月儿。
小月儿现在已经是个少女了。
她一直在私立学校上学,也就是俗称的贵族学校。
这种学校收费极高,师资力量非常优秀,学校各项硬件极好。
还有个特点,就是动不动就发丰厚的奖学金。
小月儿不负众望地遗传到她亲生父母的学霸基因,一直牢牢地占据着每一学年的最高奖学金。
关月旖结婚,小月儿把她所有的奖学金、以及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父母姐姐姐夫给的零花钱全都拿了出来——共有两万多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