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紧随其后, 如影随形。带来强烈的威胁感。
污染物神情微变,同样感知到生命危险。低喝道:“此乃永恒之地!”
两人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银发神明松手,箭如流星飞出。滂湃神力注入其中, 硬生生将逃离的目标拖拽下来。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守墓人反手出剑, 浩浩剑芒呼啸而出, 与金箭撞在了一起。
他闷哼一声,气息有些不稳。对方完全没有留手, 又是三根迎面袭来。守墓人照旧利落砍下,忌惮的目光落在银发神明身上。
迦南没有忙于乘胜追击, 而是望向被从刚刚的状态打出来的污染物。
“我听说过你,你叫永恒, 是柳的妻子。手艺人的余孽和黑雾信徒搅到一起了吗。”
永恒的表情十分难看:“总不能留着等你们找上门。”
她嘴上说得硬气, 心中却异常焦急。她看得出来, 守墓人的实力不知为何下降了许多。
如果放在之前, 这些对他都不是问题,但如今的他衰弱得厉害,居然只能接下对方的几招攻击。
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永恒眼中精光一闪,趁其不备再度发动了力量, 企图将青年圈进自己的领域。有她和守墓人联手,起码比留在外面的胜率更高。
可就在她打算这么做的时候, 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行动。一种莫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不对, 祂身上还有其他东西!那邪恶的存在睁开眼睛看着她, 觊觎而贪婪。
在这目光下,她就像一块新鲜烤肉似的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颤抖着任由对方品尝。木屋所在的空间不住摇晃,完全无法承受将其容纳的压力。空间边缘出现细微的裂痕, 眼见就要碎裂。
守墓人突然拍了一下永恒的肩膀,将对方从这种状态中救了出来。血脉力量转了一圈,清除了剩下的影响。
“嘎吱...嘎吱...”
轻微的磨牙声响起,明明隔着极远距离却犹如在耳边般清晰。守墓人瞳孔微微收缩心,浑身气势暴涨。
身后长剑光辉夺目,刹那足有数百米之高,横扫向高高在上的神明!
这惊人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另一方、正在激烈撕打的海神短暂停下了动作,向唤醒自己的人方向移动。海妖家主自然不可能放过对方,再度疯狂地撕咬上去。
海神不得不停下脚步,前进的道路被巨大的肉云挡住,又有一只疯狂的异变者咬死了自己。就算一次又一次抽飞祂们、撕碎肢体,仍旧无法打破祂们的阻碍。
“我知道你想什么。”
面对气势汹汹的巨剑,银发神明仅仅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祂轻描淡写地夹住巨剑,就像是投喂宠物一样将其送到了腹部。清晰的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迦南第一次开口:“你想要将我阻拦在这里,联合堕化的海神杀死我。但你和黑雾信徒都犯了一个错误,你们太小看这两支家族——不,你太小看人类了。”
异色双瞳静静望着对方。祂的目光让守墓人觉得自己被剥光了放在日光下,心里的所思所想根本无处躲藏。
据说神明全知全能,无人能在其面前隐藏秘密。那么此刻,他内心的想法是否已经暴露在对方眼中了呢?
他不可自抑地想到了这个问题,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守墓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知何时,晶莹剔透的蝴蝶已经将他们环绕在中间。
无形的领域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力量,驱散他的意志。守墓人眯了眯眼,倒是一点都不惊慌:“你比我想象得更...一点。我之所以不支持教会,正是因为前任万事万能之主将人类视为弱者,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保护所有人。这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不可能将整个人类的命运交给一个人——或者神来决定。”
“我很喜欢人类,比你想象得更喜欢一点。你们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候做出惊人的事情,将自己从泥沼中救出来。只是有时候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守墓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随后摇了摇头:“我没从你的脸上看出谎言,但这样能带给你什么?上任万事万能之主起码需要教会,可你亲手毁掉了信徒们对你的信任,净化污染而不求回报,这样的存在在我看来,甚至比那位神明还要可怕。”
“没人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贵族协会现在是由那个叫梅森的孩子决定吧?作为决策者来说,他有些太年轻了。如果是我,不会将希望放在你身上。”
“除了人类自己,谁都不可能成为人类的希望。”
“你留我说这么久话,总不会是为了”
“我想邀请你打一个赌。”
这句话让守墓人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的神情古怪起来:“你们群星之地的人都这么喜欢找人打赌吗?”
银发神明茫然地看着他,后者耸了耸肩。反正拖延时间对他来说肯定有好处,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你想赌什么?”
银发神明望向海中,金色光辉蔓延变化,遮住了祂的神情。但声音仍旧很清晰。
“就赌在没有我的帮助下,她们能不能杀死海神。如果我赢了,你们都会死。如果我输了,我就放你们走。”
永恒听完就觉得自己这方已经赢了。两大家主联手都落在了下风,更何况没有神明帮助?
可守墓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深深地看了迦南一眼,这才点头应好。仿佛要输的人是他们自己。
永恒不解,悄声问道:“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守墓人轻微地摇了摇头:“艾博给你的护身符可以准备触发了。如果这两个家族拿出族灭的决心,赢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我们。”
永恒悚然:“他们真敢这么做?那可是全族上下一个不留!”
“不是他们敢不敢这么做,是他们已经在做了。”
海风呼啸着涌来,永恒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半晌才分辨出来那是歌声。
——那是海妖的歌声。
......
海中妖精的吟唱缥缈虚幻,字字带着锥心之痛。宛如泣血的鸟儿声嘶力竭,随风幽幽地飘入海中。
娇小的身影站在金色屏障后,再次跳起了舞。她的舞姿不甚娴熟,歌声早已嘶哑。
孤独的歌声还没穿过屏障就被吹散了。力竭的祭司们看着后辈,眼底满是痛心:“莎儿,祭祀之舞所能引动的潮汐根本无法与海神大人相比。你的歌声也无法被现在的祂听到。我们太弱了...除了家主,其他海妖根本不可能和海神大人对抗。”
莎儿抹了一把脸,海水和眼泪混在一起变得湿漉漉的。女孩盯着那个恐怖异样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深海中的石像。
她见过的,她知道真正的海神大人是温柔的神明。她知道这一切是疯狂的、错误的。她们与敬爱的神明之间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知道,可不能让家主大人独自去面对,无论做什么...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努力也好,我也一定要做点什么。海神大人很痛苦,祂需要我们的帮助...!”
莎儿疲惫地倒在海里,大口大口喘息着。人一切的痛苦都是来自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没什么比这一刹那更让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她听得到咆哮与低吼、怪物们的悲鸣与海浪冲撞的声音。她的胸腔里有火焰在沸腾。
强者去做强者该做的事情,那么弱者就只能哭着叫着等待着吗?
我要继续唱下去、就算只有一点点力量,就算我能做的事情和家主相比如此微不足道...
可我也是海妖啊!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力量,我绝不是只能等待的附属品!我敬仰着我的神明,也想为此做出些什么!
莎儿张口,吐出几乎听不到的微弱歌声。泪水不断地掉落下来,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了。
低弱的歌声汇聚成洪流,安抚着周围的海浪。海妖对声音极其敏感,甚至可以感知到歌声背后的情绪与思想。
当一只海妖唱起歌来,便有越来越多的海妖开始哼唱起这首歌,通过血脉力量插手海洋的主宰权。
祭司们将莎儿扶了起来,心疼地擦去后辈的眼泪。
“咚!咚!咚!”
重伤的无垠之空们再度飞起,用雷暴助阵。
一个无法与海神对抗,那就千个百个。所有海妖血脉者齐心协力操控着海洋,企图将其从神明手中夺回。无垠之空们驱赶着乌云,血与雷霆一起落下,淌满了海洋。
“咚!咚!咚!咚!!”
剧烈的雷声犹如大海的心跳,让海神的动作有一丝细微的停滞。在意识到有效果后,越来越多的异种参与进来。
在此之前,海妖生活的城市从未像今天一样被歌声笼罩。
“妈妈?”
小小的海妖茫然听着母亲唱的歌,软绵绵地问:“你在唱什么呀?”
“这不是歌,是祷告词。”
母亲将她抱在怀里,被泪水濡湿的脸庞紧紧贴着对方的脸颊。她低低哼唱。
“请看吧,请看吧,这是海妖的歌舞。献给至高无上的造物主。请听吧,请听吧,这是来自天空的惊涛。”
请您怜惜,请您偏爱。
勿要将我们抛弃,勿要就此离开。
于是神明露出微笑,抚摸着心爱孩子的头发许诺。
“大海将是你们的故乡,潮汐与风暴是我赠与你们的权柄。海永远不会与你们为敌。”
歌声中,海妖家主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宛如一首猩红的舞蹈。海神庞大的身躯就是舞台。
海妖家主抬起双臂,避开了斜刺的触肢,皮肤表面的鳞片闪耀如红绸。而后扭腰——腰身绷成了一条柔韧的直线,恰好与翻涌的沉重水浪擦肩而过。长尾滑过海神的身躯,弹跳间显出劲瘦强健的弧度,锋利的尾鳞深深扎入血肉中,每次转动都会剜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