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赵二,那妇人顿时满面惊惧,一阵疯狂尖叫惹得人人侧眸,却仍旧是被赵二拖出去了。能看得出,赵二对于欺负阿婳的人深恶痛疾,如今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是当混混以来最凶恶的一次,至于那妇人的下场……
这会儿楚念才有时间望见一旁立着不肯抬起头的阿婳,方才那妇人的话儿她也听去了一小半儿,再想出来阻拦的时候被赵二抢了先,不过那女人只是个喽啰,自然是交给赵二最好不过。
楚念深知那女人的那几句话对于阿婳的杀伤力,她虽看着阿婳每日微笑着仿佛从来都没有烦恼,可仇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烟消云散?
那可是夺身之仇,污蔑之仇,杀父之仇,当铭记在心,铭记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应该缠死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叫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才是。
她也明白,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心病,必须要化解,否则整个人都会被仇恨的阴影笼罩,穷其一生都无法走出阴影。
地上那道小小的身影仍旧蜷缩着,满眼惊惧的看向在场的众人,目光落到阿婳的身上,闪过一丝愧意,却掩饰了回去,缩着身子便想钻入人群之中。
暗三看见了,将她提着后颈又丢了回来,“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还敢到济世堂来生事。”
楚念将面色苍白的阿婳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她拿过笔墨来。”
一旁有伙计端了纸笔上前,暗三便将笔墨放在小女孩儿眼前的地上,右手握成拳头,“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个小孩儿。”
那小女娃娃身子一颤,方才楚念与暗三听见消息匆匆赶来,便在人群中望见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娃娃,楚念直觉此事有些关联,便叫暗三将她抓了进来,没想到那妇人当真只认了这娃娃,竟还是背后主使之人。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那娃娃握着笔杆,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念,抿着小嘴儿摇了摇头。
楚念眉头一皱,一旁的暗三便伸手捏住了小娃娃纤细的胳膊,“啧,问你话,你还敢不说?”
小娃娃被吓得“咿咿呀呀”的大叫,暗三这才将她放下,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古草苑”。
楚念与暗三对视了一眼,古草苑?这古草苑在京都有几百年的历史,分为古草杂院和古草香院,这古草杂院是用于种植各类草药,教导学徒的地方,医者很多而古草香院是用于开门营业,给人看病的地方,古草杂院出的草药和医者,大部分都会送到古草香院,古草香院赚回来的钱再用于买草药种子和供养学员,也算自给自足。
可古草苑上百年的名号,竟是会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儿的?
楚念垂眸,看向小女孩儿的眸中尽是怀疑。
大抵是楚念的眼神太过犀利,那小女孩儿有些害怕似的缩了缩身子,此刻阿婳也终是恢复了过来,她低着头不敢看楚念,“算了,娘子,这娃娃也可怜,你父母在哪儿?”
见阿婳说话,那小女孩儿这才似乎鼓起了勇气,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身子躲楚念和暗三老远,才绕到阿婳面前。
“你没有父母?”
阿婳皱着眉头打量着小女孩儿一身干净的衣裳,便见小女孩儿焦急的在纸上再次写下一行字来。
“我是街上的乞丐,古草苑的掌柜看见,带回去,打扮,叫我找人买古山龙,白珠子。”
看到这儿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若只是因为古草苑的掌柜给了小乞丐钱叫她来闹事,这小乞丐在威吓之下这么容易便招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如此倒也好解释为何找了那不可信的妇人,想来也是这丫头实在不知该找谁,又听说最先有胆子在济世堂闹事的便是那个妇人的缘故吧。
“你有名字吗?”
小乞丐无辜的摇了摇头,感受到楚念的视线,连忙躲到了阿婳的身后,楚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既然被买来办事,就该忠于自己主子,这么快就卖了主子算什么事儿?”
阿婳虽挡在小乞丐身前,却也明白自家娘子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便沉默着不吭声,只是面色仍旧苍白。
小乞丐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阿婳,阿婳直接递给了楚念。
“我喜欢神医姐姐,不喜欢古草苑的老掌柜。”
楚念挑眉,“就这么简单?”
小乞丐仍旧躲在阿婳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楚念。
半晌,楚念敛容起身,“阿婳,人你可以留着,但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顾念旧情。”
阿婳身子一抖,连忙谢道:“是,娘子,我一定会看好这小丫头的。”
方才阿婳看见这小丫头便是满眼怜爱,楚念岂能看不清,可这孩子的来历不明不说,她说得话当真可信?出了济世堂,楚念便侧眸看向暗三,暗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楚念这才朝着楚家走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跟她过不去,却使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小计谋来。
回了楚家,迎面而来的是春桃,自从她弟弟死后,这还是春桃第一次露出一丝焦急的表情。
“娘子,小郎君不见了!”
楚念皱着眉头安抚她,“怎么回事,慢慢说,别急。”
春桃在她的示意下慢慢平复了心情,“方才奴婢带着小郎君在后花园玩耍,小郎君追着一只蛐蛐儿走到假山之后,奴婢连忙追过去,小郎君便不见了踪影。可后来奴婢找遍了整个宅子,都寻不到小郎君的踪迹。”
说着说着,春桃越发痛哭流涕,仿若想起了自己寻不到的弟弟。
楚念皱皱眉头,楚云峰是在楚家大宅之中失踪的,楚家大宅虽说守卫不够森严,却也有暗一和暗四在,什么人能躲得过暗一四的眼睛?
片刻后,她扶起哭得几乎直不起腰的春桃,“你先去休息,我来处理此事便是。”
恰逢梅香过来,见春桃如此悲痛,亦是满面怜惜的扶着人离去,这时,暗一才落在楚念身侧,“三娘子……”
他附在耳边与楚念说了句什么,便见楚念缓缓勾起唇角,一双眸子沉溺着,看不出半分情绪。
“既然他们想玩,就陪他们好好玩玩,你去回禀了殿下。”
因为之前的事儿都没叫暗卫们去汇报,明修这才生起了隔阂,这次无论如何也该叫人与明修说一声,免得回头他又要挑理了。
楚念回了香草居,果不其然,桌上正正当当的摆着一张信纸,她上前将信纸捻开,看得出写字的人是用左手写的,字形歪歪扭扭的,全然看不出是谁的字迹,楚念也顶多认出几个字,大意是叫她独自去城西的枯院,楚云峰被关在那里。
这会子功夫,朱妈妈连忙过来汇报,说是小陈氏听说了楚云峰被楚念看丢了的事儿,正在老太君面前哭诉,老太君亦是怒不可遏,声称要是楚云峰出了什么事儿,她要拿楚念是问。
楚念冷笑了一声,在子嗣面前,仅仅是“影响楚家气运”的孙女儿果真是不重要的,就是不知道小陈氏还能依靠着楚云峰多久。
傍晚的时候,楚念欣然赴约,她独自出了楚家,行至那栋无人的宅院,这才感受到身后的尾巴。
她毫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便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纸上所说的正房之中。
此刻正房之中正升起袅袅香烟,楚念认出那是上次在赏荷宴上的催情香,忍不住撇了撇嘴,难道这小陈氏和沈阮就没有别的招数了?不过这次的催情香似乎有些不同,楚念刚刚皱眉的功夫,便觉身上一阵疲软,不禁暗暗咬牙,想来这次的催情香是加大了效力的。
这时,里面出来一人,红唇白齿,倒是比上次那个不知好看了多少倍,看见楚念,他倒是满眼关切。
“娘子,你怎么了?”
楚念皱着眉头看着靠近的男子,面露几分疑惑,这男子看上去明显是不知情的,难不成她搞错了?还是小陈氏随便抓了个人塞进来,却未曾事先串通?
这档口,那男子显然也意识到什么,侧眸看向身侧袅袅升起的香烟,面色一暗,“我说家中怎的突然闯入一贼人,原是有人将我家当做无主之地,想要在此地上演一出好戏?”
楚念挑了挑眉,却是身子疲软,只能靠在一旁的门上,不动声色的看着那男子。
这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娘子莫怕,那贼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我这就给你找药解毒。”
说着,他便上前,不由分说的将楚念扶着走向后堂,这荒宅前院仿若无人,后院却是别有洞天,莫说是青树红花,院子里还有一处巨大的池塘,池塘之中几条锦鲤正游动着。
楚念回首看去,果不其然,他们进来的那处,是前院的一个暗门,倘若寻常人找,定然是找不到的,可在住处费了这么大劲掩盖,这男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那男子将楚念扶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便走了出去,楚念靠在软绵绵的榻上,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惨叫,不多时,那人便再次回来了。
这时,楚念方才得了空当打量这人,只见他一头墨发松散的披在身后,如玉般莹润的皮肤,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红得滴血,轮廓如刀锋,一身清辉长袍,手执一把折扇,怎么看都是富家子弟,却眉宇间带着几分顽劣,右手正端着一碗清水,笑盈盈的看着楚念。
“娘子,请将这融了解药的水喝下,咱们好去看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