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子受伤,文试最后一场不得不暂缓,明修的伤口几乎见骨,更是暂时不得移动,楚念只好将她安置在距离不远的陈家。皇宫距离陈家也不过一个城东一个城北的距离,可听说太子遇刺,宫中的老御医几乎是快马加鞭的到了陈家。
来的是太医院院首许长青,他身边跟着几个年轻的太医,被楚念迎进了内阁的时候老头子还气喘吁吁的,可望见塌上那双半睁着的眼,许长青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连忙替明修把脉,摸到明修还算正常的脉象,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一行太医七手八脚的替明修处理好伤口,才准备将人抬上马车,可傻子太子却瞪着一双眼睛驱赶他们:“你们快回去!孤要在郡主这里养伤!不回皇宫!”
许长青急的冷汗直冒,听说太子受伤,太后立马就把他赶出来了,现如今太后还没看过明修的伤情不说,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皇城脚下,怎能放任明修在陈家养伤?
楚念目光从焦急的许长青脸上转到明修的脸上,张了张口,察觉到楚念的目光,明修侧过眸子恶作剧似的笑了一下,才转眸再看向许长青,“你们回去!不然孤就告诉皇祖母说是因为你们治不了孤的伤口!”
许长青额头的冷汗足以洗个冷水澡了,不得已才转头向楚念求助道:“郡主,您看这……”
看不过老头子上了年纪还要替明修的怀心思着急不已,楚念浅笑着道:“如今殿下的身体移动就要牵扯到伤口,又尚未痊愈离不开太医,不如许老也暂留一段时间,我晚些回去回禀了太后娘娘,等殿下养好伤再回宫也不迟。”
闻言,许长青才松了一口气,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何况如今太后正因为太子受伤的事在宫里抓狂,他能有机会躲在陈家不去触太后的霉头,也是好的。
太医一行人在旁边的厢房被安排住下,楚念这才回了明修塌边,榻上的人正闭目养神,狭长的眸子微微眯成一条缝隙,峰眉周成一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因为受伤,太医们扒了明修的外衣,此刻他正露出精壮的半个胸口,右臂上的纱布正隐隐透着几分鲜血。
明明是个健壮的青年,却是肤若凝脂,有阳光照在他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上,仿佛带着几分蛋白的光晕。
楚念皱皱眉头,上前将被他褪到了半腰的被褥提起来,小心翼翼的遮住他的胸口,这才目光落到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上,不舍得离开。
熟睡的明修,似乎十分乖巧可人,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与她吵得不可开交,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脾气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也没有那些听起来麻人的甜言蜜语……片刻后,楚念为自己的失神微微红了脸,目光落到明修受了伤的手臂上,柳眉轻蹩。
原本以为刺杀外公的是武林中人,看来她和桃谨言都猜错了,能使用幻术到将一个铁人送到考场之中待了那么久,又指使铁人动手捅了明修一刀,怎么可能是民间那些只懂得幻术皮毛的人?恐怕,这仍旧是“清河”的手笔。
现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对外公下手了?可想要那块令牌……他们至少应该与武林中人相反不是吗?
可考场中的人皆是由他们严格把关,哪管是淮南王和王子轩送进来的人,楚念也特意派人去查过对方的背景,这铁人又是如何混进来的?淮南王?不会……明修说过了,淮南王不是这样的傻子。那又会是谁?
楚念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还需仔细思虑才是。
不过此刻趁着明修入睡,她还是该进宫一趟,她知道明修不想再假扮傻子了,可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能趁着“能聪明的时候”多聪明一会儿,皇宫之中人多眼杂,再者整座皇宫几乎都在太后的掌控之内,明修也就出了宫能透透气,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轻易回宫去任由太后摆弄也不是他的性格。
楚念目光又在他裸露在外的精壮手臂上的伤口停留了一会儿,才从塌边起身,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捉住了手腕儿,楚念回眸,便对上一双深沉的眼,只见他舔了舔唇瓣道:“念儿这么喜欢看我吗?”
楚念面色一怔,旋即便是红了脸,他一直没睡?那她方才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岂不是……
不等楚念有所反应,明修先是浅笑了一声,才拉过楚念的手,楚念还没回过神儿来,便一不小心躺倒在一个满溢着莲花香味儿的怀中了。
“殿下,这可是陈家。”楚念任命的趴在他怀中,猛然想起他什么都没穿,顿时面色一红。
望见楚念发红的小脸儿,明修薄唇勾了勾,便伸手挑上她精致的下巴,“你若还知道害羞,方才为何盯着孤的脸看了那么久?”
楚念伸手去推那只不安分的大手,“你早就醒了!”
谁想,得了楚念的积极抗拒,那只大手却像是吞了置于兴奋的药,楚念遮了这边,它就溜到那边,楚念将它捉住,另一只就攀上来了。
也许是二人之间动作太大,明修受伤的手肘不小心碰见床边的木头,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便见那方才还满眼顽劣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念眉头一皱,连忙从榻上起来,弯腰去查探明修手臂上的伤口,担心之色掩饰不住,“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明修抬眼无辜的看着她,“孤也不清楚,你帮孤看看?”
闻言,楚念只好低头凑向明修的手臂,却在此时,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再次攀上纤瘦的腰,楚念没留神,一不小心仰躺在他怀中,正对着的是明修低垂下来的脸,碎发在两鬓随意的耸拉着,遮住了一片自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阴影里,有锋利的轮廓,还有一双泛着莹莹光亮的眸。
近在咫尺的呼吸叫楚念神色一怔,胸口宛若被敲醒的暮迟之鈡,便见那张俊脸渐渐接近,他的手紧紧固定住楚念的下颌,一个绵长的吻便压了下来。
这个吻像是酝酿已久,他微凉的薄唇在她木讷的唇上辗转反侧,在等待这个绵长的吻结束之前,楚念只觉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大脑一片空白,方才关于太后皇权的所有想法,尽数在此刻隐匿而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一人,不对,是她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人。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个吻。
直到胸口的起伏抑制不住,紧紧贴合的双唇才分离开来,楚念一双水眸茫然间对上一双藏着什么的眸子,明修连忙将她的身子扶起,哑着嗓子道:“你不是要去见太后?快些去吧,晚了,她又该起什么幺蛾子了。”
楚念从那莫名的情绪之中抽离,目光在明修肩膀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见哪处荫出来的血迹并没有扩大,才转身朝着门外离去,出了那道门儿,楚念却又后知后觉的浑身一僵。
手指不禁滑过尚还温热的唇,脸上一热,正巧许长青从厢房走来,望见门口伫立着发呆的楚念,他狐疑的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思绪被人打断,楚念顿时如受惊的小鹿般身子一抖,片刻后,她才惊魂未定的轻咳了一声,朝着许长青点了点头:“许老,我没事,可能是未从太子受伤时的惊慌之中开脱吧。”
许长青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道:“下官来查探太子的伤势,如若郡主有什么事,来找下官便是。”
楚念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许长青便带着狐疑走了进去,楚念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
听楚念说明修并没有伤到要害,太后便对明修漠不关心了起来,此刻她正坐在软塌上,手边儿的小红木桌上摆着各样瓜果,身边的嬷嬷挑了一个送到太后的嘴里,太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楚念坐在堂下,心中却闪过明修的脸。她自小生活在家人和睦的环境之中,自然想象不出明修的感受,不过如今看来,自己的亲生祖母对自己全然不在意,属实是叫人寒心的,也难怪明修从一开始就对这位太后从未抱有过任何希望了。
太后将口中的枣儿咽下,才慢条斯理的抬眸看向楚念,“陈越国可想好什么时候重新办这第三场文试了?”
楚念点了点头道:“陈大人决定重新置办一份试卷,三日后再次进行三试,也算作叫惊魂未定的考生们定神。”
闻言,太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楚念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差不多了,如今太后也不能闹起来了,便准备离去,却是太后抬眸道:“之前你说的事,哀家已经告知过沈暮了,他想邀请你去府上一叙,你这几天忙着帮陈越国的忙,他就一直没见到你的人,如今闲下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陈越国那边,哀家帮你说说给你休假。”
倘若太后不提起这事儿,楚念几乎快将沈暮忘了,如今才想起来关于沈暮的计划已经搁置很久,便是垂眸道:“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点了点头,“退下吧。”
楚念顺着坡离去,走出了宫外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天色尚早,明修那边有许长青照顾着,她倒是不必担心,最近也没听说沈暮有什么公干,以她对沈暮的了解,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中钻研棋谱。
想到这儿,楚念眸中略微沉溺几分,沈暮,是时候叫你付出一些你该付出的代价了。
沈家大宅之中,沈暮正坐在凉亭里淡然饮茶,他身前摆着的是一方棋盘,棋盘之上是按照棋谱排列好的,沈暮目光时不时从棋谱上落到棋盘上,手指捻着一颗棋子,时不时落在棋盘之上。
这档口,守门儿的小厮匆匆而至,“大人,无双郡主到了。”
沈暮眼前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棋子和棋谱,目光在自己残废的双腿上游移了一瞬,才面色淡然道:“请。”
等楚念到的时候,便望见这样一幕:一飘仙男子身着素雅青衣,身子稳稳的待在轮椅上,倘若不是他手下不断送到口边儿的茶水出卖了他的焦虑,就当真是泰然自若了。
楚念走近的时候,沈暮像是才意识到什么,微笑点头道:“郡主,下官身子不便,就不起身行礼了,郡主且随意一些。”
见状,楚念装着羞涩浅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