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饭菜,于朵吃得很满足。尤其那个猪肚鸡汤,她很喜欢吃。
顾朝暮默默记住了这一点。
高老师笑道:“我昨晚和老常讲,你们四个住在一起,还真是很好的牌搭子。以后三缺一了,不?会再?引入新人吧?”
常乐道:“二婶,那房间我可没退的。回?头我得闲就要回?来。不?过?平时打牌他们会不?会再?喊一个人,就不?好说。于朵,你打牌么?”
于朵道:“常乐哥,我马上读高中呢。国?内上大?学,那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跟国?外不?一样的。”
她一读高中的,怎么敢和上大?学的以及社会人士一起打牌?
常乐道:“你不?是全市第168名么?这个名次还不?够稳当?”
于朵道:“我要报的是收分偏高的专业。”
京大?的经济系收分真的在同校都是算高的。
吃过?午饭,高老师和于朵就离开了这个光棍之院。
高老师让于朵跟着她回?外交部大?院,吃了晚饭再?回?学校。
“常乐,预祝你去广州一切顺利。有什么事需要你二叔和我搭把手的,尽管开口。”
“好的,二婶。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高老师转向常安,“你也?是一样。”
在北京,方方面面都只会各方便。
常安点头,“我也?一样,二婶。”
高老师又对常宁和顾朝暮道:“虽然是上大?学了,你俩也?别伙着胡闹。”
这俩该胡闹的年纪一个在农场挑粪,一个在农场养猪。
那是生生的压抑住了天性。
就怕他们上了大?学,一下子来个大?反弹。
常宁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妈。”
顾朝暮也?点点头,“嗯。”
当他还没长醒么?20岁了还胡闹。那还不?知道让于朵鄙夷成什么样。
刘哥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小顾,你父亲的电话。”
顾朝暮道:“得,我上午打过?去,这是吃了午饭忙里偷闲给我回?过?来了。那高老师、于朵,你们慢走。欢迎随时来检查!”
他很少直接给他爸打电话,打了肯定是有大?事。
要不?然,顾市长还不?一定顾得上抽空给他回?电话呢。
人家耽误了十?年,这会儿?正是要甩开膀子要干事业,把过?去时光追回?来的时刻。
高老师冲他挥挥手,“快去接电话,别让你爸等着。”
顾朝暮点点头,转身大?步朝正房的书房走去。
他打给他爸,自然是要商量他妈的事情。
常伯母当年被小将打断了腿,这是伤在身上。在协和做过?手术,如今已经行?动无碍。
但他母亲的伤,是留在了心上。其实更难以治愈。
大?运动刚起时在工作的高校的见?闻,以及跟随父亲下放后那九年的不?愉快经历,这些都给她留下的难以磨灭的伤痕。
但他父亲随了爷爷,大?多数时候神经都是比较粗的。
婚前和新婚期间,家里条件好,自己也?顺风顺水的,所以还能?耐着性子哄一哄。
但后来大?运动来了,家里变故陡生。下放之后,生活际遇和从前更是天壤之别。
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也?就没心思照顾妻子脆弱、敏感的神经了。
至于如今,那九年两?人虽然没吵散,但彼此肯定积累了很多的不?满。
他父亲工作又忙
,时常的不?着家。
着家了,两?个人说不?上几句又会吵起来。
这都形成恶性循环了。
年少时的相知相许,如今恐怕都不?想再?提及,甚至彼此隐隐还有些后悔。
只不?过?如今不?得不?绑在一起。
这样下去,家不?成家!
他父亲还能?寄情于事业。父亲今年43岁,还是可以摘仕途上大?有作为的。
而母亲,她对于曾经看重?却不?得不?荒废了九年的物理教学与研究,现在是沾都不?想沾了。
得知自己报考物理专业,沉默了很久。
如果带着小朋友看星星能?够治愈她也?好,但现在看来也?不?够。
顾朝暮能?感觉到他妈妈对于朵挺有好感。
一方面,是觉得于朵确实小小年纪就很不?容易。难得的是这种不?容易之下,她还把各种关?系处理得很好,而且自立自强。
另一方面,有那十?年的遭遇,想来母亲对人性这个东西是真的怕了。
那十?年,有人趁势而起,不?惜出卖、背叛师友,践踏着他们往上爬;有人为了自保,也?做了不?少违心的事;还有人就纯是随波逐流……
但于朵那十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还帮了最低谷的常伯母。
甚至差点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如果真的脖子上挂上小黑板,被赶着在大?街小巷示众,那是莫大?的屈辱。
所以,他妈妈很喜欢这样经受住了考验的于朵。
临上飞机还特地叮嘱他去参加于朵的升学宴一定要代为祝贺。
“喂,父亲——”
顾占林道:“小暮,你找爸爸什么事?”
顾朝暮把他对母亲的这些想法合盘托出。
顾占林道:“心理创伤?”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对,我问过?学心理学的人,有战争创伤后遗症。你看爷爷平日愿意提及战争年代的事么?只不?过?老爷子他们那代人往往比较坚强。而我母亲灭这么坚强而已。”
顾占林道:“嗯,我会好好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他是觉得思嘉经常无理取闹,说话也?跟匕首、投枪似的。
处在他如今的高位,面对的大?多是别人的迁就、讨好。
所以妻子的这套做法就格外突出。
使得他即便不?那么忙了,有时候也?宁愿留在办公室附属的小套房休息。
省得回?去又被夹枪带棒的对待。
时日久了,他也?心累得很。
但如果她确实是有心理创伤,他倒也?不?是不?能?体谅。
心理创伤他不?是很懂,但身体上的创伤会让人有时候身不?由己,心理上的也?许也?会让人做出很多非本心的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思嘉她不?会配合自己进行?治疗。
她一定会大?喊大?叫的道:“你说我心里不?健康?”
确实,像高敏那样身体的伤好治,心理上的恐怕更棘手。
但总要试试。
顾占林挂断电话,打内线电话让秘书进来。
“你,帮我找一找好一些的心理医生或者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学者,先圈个范围出来。注意保密!”
“是。”
于朵跟着高老师回?去,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个午觉。
然后把看完的《飘放回?书柜,就着高老师弹钢琴的背景音开始看《金粉世家。
之前何琰说她什么来着,说她会是下一个冷清秋。
她看看,冷清秋是什么样的。
不?过?也?就看了个开头,就被高老师叫过?去练习基本指法了。
“你这个年纪才?开始学,已经晚了。不?过?从前没条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练习的中途,高老师给于朵端蜂蜜水过?来。
“女孩子要多喝水,这样才?会水水润润的。以后你不?要再?顶着大?毒日头出去暴晒了,瞧这皮肤黑的。”
“嗯,知道了。”
高老师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说起来,你最喜欢什么乐器啊?”
于朵看看她,没出声。
“没关?系,喜欢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于朵这才?道:“唢呐。”特别的霸气,吹着带劲儿?!
她每次跟着大?人出去吃酒,都喜欢听人吹。
关?大?爷其实也?问过?,听到这个答案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按从前培养大?家闺秀的方法培养出来的弟子,怎么就喜欢唢呐了?
但审美、爱好这种也?没法勉强,只能?依心而动。
熏陶了那么久,人家喜欢唢呐,那还有什么办法?
最后他道:“行?吧,以后我最后一程你亲自送吧。”
高老师静默了一阵也?道:“你随意吧。”
常志远下班回?来,于朵跟着迎到门口,“干爹下班了。”
常志远乐呵呵的点头,“是啊,下班了。”
于朵伸手从秘书手里接过?公文包和一个竹编的篓子。
秘书告诉她,“这个是发的大?闸蟹,你拿到厨房去。”
“哦,好。”
于朵把公文包放到惯常的地方,然后拎着住篓子去厨房交给小兰。
高老师进了打开看了看,“嗯,蛮大?个的。一会儿?蒸四个,咱们一人一个。剩下的六个,于朵你带回?去,请同学一起吃吧。主要这个是凉性的,女的吃多了不?好。个头这么大?,吃一个就差不?多了。”
这么大?个的螃蟹,在外头不?好买到。他们倒是不?稀罕。
如今正是吃螃蟹的时候,过?阵子估计又会发。
“不?给师兄送啊?”
高老师道:“他们那边,送多少都不?够的。下次再?发,我再?给他们送去。”
于朵回?去的时候,就直接把竹篓子搁在自行?车篮子里骑回?去的。
她在学校后门口碰到等在这里的宋河。
昨天常乐和常安不?是送了于朵一个迷你的收音机么。
她下午在干妈家就打电话让宋河今天晚上七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