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服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玩儿的。

他的反应令酒肉和尚更加得意。

继续，再接再厉。

换着花样刺激笑尸，直到再也得不到新的线索。

酒肉和尚硬着头皮触碰半腐烂的尸体，手指触碰到烂肉和绿色蛆虫的刹那，全身鸡皮疙瘩差点爆开。

“这家伙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老婆孩子都卖了，房子也卖了，常去的赌坊有个胖子打手。”

“他的肩膀有长年累月压迫的痕迹，应该是经常挑担子。”

“左腿腿骨断裂，没有愈合的痕迹，说明死亡时间和被打断腿间隔不久。”

酒肉和尚总结。

“踢人送货或者沿街叫卖的小贩，被赌坊打手打断腿没几天后就消失了，以此为突破口，就能找出他的真实身份。”

怎么样，牛不牛？

他此刻非常狼狈，折叠椅重叠的印子也掩盖不住脸色的苍白，头上汗水跟清晨树叶子上的露珠差不多，衣服沾着恶心的粘液，还有绿色的蛆虫拱来拱去。

但他站在名为胜利的高台上，笼罩着名为荣誉的光环，居高临下，俯视苏服白。

挖坟，呸！

玩游戏是要动脑子的，往房顶上蹦了不起吗，也就是个干苦力的命。

看看我，这才是精英。

我的每一分狼狈每一滴汗水都是走向成功的基石，是坎坷曲折的成功之路上的丰碑。

它们是成功后的欢笑，是庆功宴上的美酒，是人生道路上永远引以为傲的资历。

癫狂了！

苏服白感叹，继而思考，要不要做呢？

长痛不如短痛，让他面对现实吧。

挖坑。

苏服白挖的坑不是一般的坑，是不会被刷新的坑，也叫做坟。

不言不语。

坑挖好，看了眼半腐烂的尸体，没有动。

给酒肉和尚使个眼色。

“我？”

酒肉和尚指着自己的鼻子。

苏服白还不能说话，点头。

你对一位背负着荣耀光环的成功者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帮你最后一次。”

埋了也好，省得别人看到后乱动，万一真被琢磨出点什么东西，抢先一步替笑尸实现遗愿，自己就白费功夫了。

对此酒肉和尚是有点心虚的。

沾染煞气和怨气的土壤，有些呈现黑色，有些呈现苍白，掺杂在一起，莫名的令人心悸。

新挖的土壤填回去，形成一座隆起的小土包。

在两人眼中，小土包多出个属性——坟墓！

“‘挖坟’技能熟练度+1”“功德+1”

小土包前面竖着墓碑，是一块粗糙的木板，歪斜的插着。

墓碑不是出自苏服白之手，坟墓成型之后自动刷出来的。

“赵二狗之墓。”

颜色鲜红，仿佛渗出的血液。

这是正面。

背面还有几行小字。

“挑夫，嗜赌如命，穷困潦倒，卖妻卖子。因发现常客赌坊出老千，被赌坊打手孙三打死。”

“没有你推理的详细。”

苏服白安慰。

有人名，有赌坊的名字，其它的还重要吗？

一条绿蛆爬上酒肉和尚的头顶，顺着被汗水润滑后光滑的脑袋滑下来，挂在鼻子上面。

心酸，凄凉。

酒肉和尚泪奔。

“你走开！”

“为什么要伤害我？”

“死皮赖脸的混进推理学社，结果他们根本瞧不起我。我出主意共同创作小说，可是联合作者的名单上没有我，明明我也贡献了好几个段子。”

“注册一百多个小号，在各个网站推荐，刷帖，写软文，还自编自导撕逼大戏，小说有了点名声，他们就把我一脚踹走，还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嫌我没事找事，拉低了小说的格调。”

“现在……连你这个外行都来羞辱我！”

酒肉和尚的哭腔抑扬顿挫，还没入佛门，已经熟练掌握做法事的诀窍。

苏服白怀疑他现实中就是个和尚。

“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我工作六年，被社会扇了六年的耳光，需要你来教？”

酒肉和尚收了哭腔。

“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需要的是安慰？要么你贬低下自己让我心里好受点，要么就有多远走多远，让我一个人独处，缓解内心的尴尬。”

“听我说完，现实很残酷，可我们是在游戏里。”

苏服白不以为然，游戏里面，有什么不爽就怼他。怼天怼地怼空气，他连“永恒”都敢怼，怕什么。

酒肉和尚幽怨，“羞辱我的人是你，你也是现实中的。”

“你没有弄清楚矛盾的主次。看似是我在羞辱你，实际呢，是场景与技能之间的冲突。‘永恒’设定了一个需要推理的场景，又设定了一个能直接得出答案的技能。”

“矛盾便产生了。”

“我只是掌握技能的玩家，没有我，也可能是别人。矛盾依然存在，因为它是设定上的冲突。”

酒肉和尚捉摸了一下，觉得，好像有道理。

“可我还是觉得你面目可憎。”

“打个比方：有人用蒙汗药把你放倒了，拿走你的银子，游戏里没有这样的设定，他能做到吗？有人把你丢给十八罗汉，自己顺着悬崖逃走了，游戏里没有这样的设定，他能做到吗？”

“归根到底，是设定上面出错了，游戏在设定的层面上损害你的利益，玩家不过是被设定驱使的无辜之人。”

酒肉和尚摸出一根粗铁棍，“我现在把你宰了也是被设定驱使，你一定不会怪我。”

“别闹，你打不过我。”

苏服白拍拍行武令和中阶法宝黑煞战刀，敢说这种话，他是有底气的。

“认清楚敌人是谁，不要被开发商挑动玩家斗玩家的阴谋所玩弄。”

他越说酒肉和尚越糊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技能和剧情之间互相冲突，造成矛盾，让一位付出汗水与委屈的玩家蒙受屈辱，付出的心血全部白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永恒’是不是应该付出代价？”

“好像……是？”

酒肉和尚眨眼，迷茫，困惑。

你羞辱了我，为什么让我去干倒“永恒”？“永恒”是智能服务器，玩家在游戏里跟游戏服务器干，你没毛病吧？

“当然是！”

苏服白说的斩钉截铁。

“冲突意味着可以被利用，令处于动态平衡的某个环节失去平衡，然后智障‘永恒’和开发维护它的那帮大傻子就要付出代价了。”

理清楚了，逻辑上很通畅。

可他还是困惑，“对你有什么好处？挖坟技能在你手里，占便宜的是你。”

“做人不能只考虑自己，要为正义而战。现实中迫不得已，游戏里也要苟且偷生？”

挖一个坟才一点功德，一万点功德要攒到什么时候。

就为拜师，他要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挖一万座坟？哪怕一天挖一百座坟，也要挖一百天。

不弄出点动静来，“永恒”不知道他有多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