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旭望谷中积云压顶，零星小雨细碎无声。

一道灰色身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驰过竹林，牛毛细雨滴在身上，却又四溅开来，仿佛有一层无形之物罩在这瘦削的身影上。

突然间，身影经过的一枝竹叶，毫无征兆地脱离了枝头，如利箭一般，向那身影的背后攒射而去。

“竹箭”无声无息，可正到那千钧一发之时，那身影忽然一抖，没有一刻迟疑，轻点地面避闪开来。

一招不中，再无隐藏的必要。

“着！”一声闷喝传来，好像刻意压抑着一样。

周遭的竹叶顿时都活了，纷飞如“鱼群”，齐齐射去。

而那道身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回首一次，数个空翻、鱼跃，竟然让片叶都无法沾身。

几息之间，攻击戛然而止。万千竹叶纷纷散落、积成一层翠绿色的毯子，覆盖在地上、露不出一点黄泥。周围的一圈竹林，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竹竿竹枝。

“不赖、不赖。”这时，竹林深处一道明显比常人低矮的身影悠然地走来，正是那侏儒，杨纪。只见他扛着一把黄纸伞，伞长四尺，与短小的身形颇不相称。

“姓程的小子，斗法那日，我就看出了你一身不俗的世俗武艺，只是没想到，你的武功身法与轻身法门配合得如此之好，连我占着地利优势的‘草木催生术’都能完全避过，就是跟我的遁速相比，也只有一线之差，真是不赖、不赖。”

“杨纪师兄。”认出了来人，程彻微微眯了眯眼睛，拱手道：“师弟有礼了。”

凭这人在集会、斗法时的表现，程彻就知道其必有后招，一直暗中警惕。今日这人终于现身出来，倒叫他长松一口气——只有潜在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话说回来，几日不见，你小子该不会误以为，我会放过你吧？”杨纪的头昂得很高，眼眸低垂，蔑视之意不言自明。

“师兄。”程彻按着乾坤袋，口中道：“今日，我与那斗法执事邹云天有约，半个时辰后在试剑台下相见，你我的事，来日再说如何？”

“来日再说？哈哈哈哈。”杨纪发出了一连串的狂笑，结合他那短小的身材更显得怪诞。良久，笑声才渐渐止息：“你有约在先也没有关系，我的事情，弹指功夫就办完了！”

一个“了”字话音未落，杨纪屈指一弹，一粒黑色的种子就没入程彻面前、层层竹叶之下。他双手成印，口中念念有词：

“凡阶木法，草木催生术！”

眨眼工夫，那空处陡然生出一条手腕粗细的黑色藤蔓来，朝着少年急速攀爬而来。

惊见此状，程彻急忙拔地而起，可后发制于人，还是慢了三分，一根藤枝已然攀缠上了右臂。

六阳碎星剑指！程彻他左手捏成指剑，一道寸许长、灰蒙蒙的剑影浮于指上。

一挥，只觉得稍稍有些阻力，便将那藤枝分为了两节。

“好坚韧的藤蔓。”

程彻暗暗心道，却不知另一边，杨纪也是心中一惊。

“好锋利的法术。”杨纪竟把那灰蒙蒙的剑影认作了法术，他心中惊道：“我这‘断金黑藤’虽未完全成形，但也有三五成的硬度，凡阶法术中，唯有以锐利称著的金相法术、或者风相法术能够一斩而断，可他这一式是什么？我怎么从没有见过……”

迎面风袭来，又是那道剑影！杨纪聚气六层修为下的轻身术，自是从容闪开，可那余波还是刮得脸上生疼：“还能脱掌而飞，到底是什么法术？”

灰色剑影行至四五丈外，贯入竹林之中，只闻“撕拉”几声，摧枯拉朽般横断了许多竹枝。

杨纪深深看了一眼，回首过来，满目警惕，对少年的态度已是一个反转：“这小子那一式破解冯默岩笋术的诡异法术还没有使出，怎么又多出了这一招？”

杨纪所不知道的是，缓缓放下左手的少年，根本不在乎他的惊讶和警惕，少年灵台之中正和那摩睺围绕武技交流一二。

“这两天你没有白练，这一指剑气，内力尽敛于形、外凝于势，几乎没有浪费……”摩睺虽然在褒扬程彻，可语气中还有几分嫌弃，他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你这样大咧咧地正面用出来，能打到人才奇怪了。”

“时日尚短，我能放出来已是不错了。”

心中辩驳着，程彻手中真气盈然，一化为三、三化为九，正是太玄阵式的起手。

见状，摩睺喜道：“很好，让我瞧瞧你这都天太玄禁阵阵式的威力。”

程彻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对面，见了这眼熟的一式，杨纪立刻撑起了手中的黄纸伞，沉声道：“你真以为，认不出这式法术，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这把伞形法器是我从集会中所得，本身是一件大威力的水相攻击法器，但同时对所有的凡阶法术都有一两成的压制之效！凡是真气所成，皆为法术，你这不知名的法术也难逃其中。”

说着，杨纪单手成印，一股聚气六层的绿色真气腾地从他周身浮现出来，数条枝蔓千缠百绕，仿佛化作了一身青绿色的藤甲。

“凡阶木法，木甲术。”

接着，黄纸伞一挥，一根水柱就从那伞尖上直喷出来，化作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大水龙！空中盘旋一圈，便直压少年而去。

“此伞名为‘御流压咒伞’，你是他的第一个敌人。今日，不留下点东西，你休想离开！”

声势惊人，本就消瘦的程彻此时就越发显得单薄了。

发丝向后纷飞，露出程彻秀气的面孔来，他注视水龙、微微眯了眯眼睛，脚下一踏，就迎着水龙而上，手腕上，仙篆符文已然成阵！

二者刚一接触，“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相接之处无数水花迸发四溅，一时间几乎形成了一圈水幕出来。

可程彻没有占到丝毫的上风，他连退了五六步，额上青筋隐隐突起，才稍稍抗衡了一二。不是他阵式不灵，而是那水龙来势太猛，本身就蕴含着沛然巨力。

巨大的压力使得水体变形、膨胀，不时传出几声野兽的沉闷嘶吼，那是水龙吃痛的声音。此时，太玄封印阵式才发挥出了真正的效用——封禁诸灵！

这水龙再如何凶猛，只要是真气所成，就逃不了这阵式的压制。御流压咒伞、御流压咒伞，说是有压制其他法术的效果，可在这上古阵法面前，愣是一点都发挥不出来。

“怎么可能？！”杨纪两眼瞪得浑圆，充斥着不敢置信，这一缓神，手中真气登时慢了一分。

这等机会怎能放过？程彻不顾真气消耗之巨，阵式一推，就迫那水龙退开了几寸的间隙。就是这几寸的间隙，程彻竟纵身向杨纪冲去。

飞驰的身影，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器，形制粗糙，呈黯淡的青灰色，细细看去，虽然颜色截然不同，可与那凡阶法器“崩刃”的长短、宽窄、分量几乎都一模一样！

“此剑名为‘溃刃’，你亦是他的第一个敌人。今日，请师兄鉴赏一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