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颅死都没有瞑目，瞪圆的眼中停留着骇然。

“曲蛇？”“曲蛇大人？！”三人看清了那圆滚滚的人头，大吃一惊，这才警觉门外的漆黑中一道身影若有若无，似乎已经伫立许久了。

“何人？！”

翼虎武功最高，自是最先反应过来，只见他按着佩刀、踏上一步，身上瞬间腾起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威压，似劲风猎猎、席卷八方，灌满了整座厅堂。

猛虎生风，这是千百次搏杀中累积的煞气，亦是他“翼虎”之名的由来。

“这才是护法大人的真实实力吗？”翼虎身后，山羊须本该压力最小，却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对自己方才的表现有几分后悔：这四位护法大人在帮中无甚实权，可单论这武功，可敌千人。日后，轻易可不能得罪他们了。

虎威逼人，连对翼虎知根知底的韩二当家也有些不适，但二当家毕竟出身京城豪族，最重视上位者的威仪，只好微蹙着眉头、硬挺起身子。

纵然有这般气势，可翼虎心中仍不敢放松一刻，比起另外二人，他的注意力全在来人身上：此人如此近前，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是太大意了，还是……这人的身法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感应？！

“你到底是何人？”

阴影中，那道身影却好像对迎面而来的煞气毫无反应，只管缓缓踱步出来，露出了一身灰衣。

“我早就说过了……”程彻瞥了一眼山羊须，轻笑道：“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是那个多事的！”山羊须喝道，眼神惊疑不定，却还要装作悲愤的样子：“居、居然杀了曲蛇大人！”

“原来就是他……竟然如此年轻。”翼虎拇指推出了一节刀刃，不敢松懈分毫。

武功到他这个境界，很多争斗比试在交手之前就能大概感觉出谁胜谁负，但眼前这人，他却一点也看不透深浅：若说是高手，明明步履沉重似寻常人、气息也没有高深武功的悠长，可是居然能杀了曲蛇……那曲蛇虽然武功不过尔尔，但论起下毒、暗器、轻功……诸多手段俱是不俗，纵使杀人不成，自保应是无虞，怎么会……难道、这是个轻功上乘的高手？

那儒雅的韩二当家此时已阴沉着面孔，冷声道：“居然敢杀我的人，你的本事不小啊！”

“韩二当家的谬赞……”程彻略一拱手，道：“若不是这位叫‘曲蛇’的仁兄手段过于凶险，费某也不至于一定要取他性命，唉……”

语意是示好，可程彻看似无奈的笑容中，没有一分示好的样子。

“看来方才那番他全听去了。”韩二当家眼皮一跳，道：“杀了河清帮的人，还敢只身来此，看来，你是不把我河清帮放在眼中啊？”

“呵呵，不好意思……”程彻满脸歉意，道：“贵帮之中，确实没有一人能入我眼，也包括、这间屋子里的人。”

此话一出，听者三人俱是不同反应——山羊须笑他狂妄；韩二当家是怒极反笑；只有那翼虎护法非但没有半点愤怒，反倒又提起三四分的警惕，眉头拧成了一块疙瘩。

“来人！”韩二当家拍案而起，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门外，久久没有回应。

反而是程彻不慌不忙，道：“方圆五十丈内，护卫八十七人、暗哨二十三人，费某算数不好，不知道可曾漏了哪个？”看着面色铁青的韩二当家，他继续道：“呵呵，二当家的放心好了，他们没有死，只不过明日辰时以前，恐怕难以听你号令了。”

听了这番话，韩二当家这才对程彻的能耐更多了几分了解，脸色变了几变。不过，他也不愧是枭雄本色，转瞬功夫，又恢复了上位者的傲然姿态。

“哼，废了一堆杂碎，就以为能骑到我河清帮的头上了？翼虎……”韩二当家稳坐堂中，一指道：“动手！”

话音未落，那翼虎似蓄势待发已久的弯弓，“仓”的一声阔刀出鞘，步法之快，在凡俗眼中已成虚影，而刀刃完全出鞘之时，与程彻的距离已缩短成一步之遥！

拔刀式，猛虎扑食。

这名称河清帮四大护法的高手，一上来就是全力。而程彻的反应，在外人眼中就像一个被吓坏了的路人，呆立那里一动不动。

“当——”金器相击之声长鸣，就当阔刀的锋芒离程彻胸口只有寸许距离之时，眨眼间，这寸许之间竟凭空多了一柄青锋，横拦在阔刀的刀刃上！

好快！

翼虎心下惊叹，身体却随着本能继续攻杀。他推开刀刃，环首又是一斩，“轰——”只见地板崩裂、碎石四溅。程彻，已然轻飘飘地倒飞出一丈之外，手上，正是那青灰色的武具，溃刃。

“护法大人好身手！”

山羊须见程彻退避，还以为是翼虎占着上风，全不知那翼虎握着阔刀的手臂已经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刀刃上，一道豁口深逾半寸，更让他心惊肉跳：我这把“断魂刀”取自百锻铁，名师所铸，居然也不是对手！好大的力气，好硬的兵器！看来，只能用上那招了。

翼虎手臂一勾，将刀背架在宽厚坚实的后臂上，刃尖朝着程彻，充斥八方的威压在这一刹那全都消失不见了——并非不见，而是全都凝聚在那刀刃之上，只有正面的程彻才能完全感知！

似乎有实质般的刀锋割在脸上，可程彻不惧反喜，他本有机会杀上前去破坏翼虎的招式，却根本一动不动，双目中全是期待：不修真气、不习内力，却能把一身煞气凝聚如斯，此人，当真不凡！

一息、二息，翼虎的招式方成，阔刀之上仿佛多出了一层无形的锋刃，只有感官敏锐者才能察觉。

翼虎心知程彻相让，发招之前，口中便提醒道：“小心了。”

见状，端坐的韩二当家撇了撇嘴、不做置评。他出身京城豪族，早就见识过宫闱朝廷争斗的风云变幻、残酷无情，当然看不上这江湖匹夫的“道义”。

贲虎突！

一瞬间，翼虎似乎化身为蛰伏出击的猛虎，踏出一步，紧接着，二步、三步，看似缓慢，实则飞快，只是衣衫震荡的波纹、肌肉张弛的脉动，一丝一毫尽于眼中！虎之威势，直摄人心！处在其中之人，会错以为时间变慢了一样，而实际上，只是为那威势所摄罢了。

程彻身处其中，也没有例外，如入泥沼，动作迟缓了数筹不止，在旁人眼里，定是躲避不了了。

“好、好、好生厉害！”如此招式，早就超出了山羊须对武功的认知，自然是冷汗直下、目瞪口呆。

韩二当家自也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任程彻再强，也决然赢不过河清帮这成名已久的翼虎护法，这压箱底的招式一出，自然会将那狂妄的年轻人踩在脚下。

“着！”

裹着煞气的利刃像洞穿一张纸一样，从程彻的胸口一贯而透，轻易的让翼虎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这年轻人本就是轻狂之人，根本没有那种实力……

正在河清帮三人都以为赢了之时，眼前的变化直叫他们下巴都要掉了——“乒”的一声，断魂刀尖被生生削去，碎片擦着翼虎的耳郭飞射出去！而那程彻的身影、满面惊惧的神情，竟如水波般片片破碎！

“可惜了……”一句话语从厅堂一侧的石柱后传来，声音温润如常，可听入他们六只耳中，却无异于雷霆乍惊。

“你这招式不赖，只不过终究走了偏锋，就算练到极限，也只能再增强二三成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