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彻忍着剧痛紧紧掐着左臂，却对其中的灰暗魔气根本奈何不得，愤怒、欲念、嗜血、自毁……各种负面情绪登时就涌上心间。

“糟！”

程彻紧咬的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他凭借着意志压制负面情绪，阻止它们占据心神，但对体内魔气的变化没有一点法子——他若是引真气对对抗魔气，必定会中止修炼，可在这突破的紧要关头一旦停下来，走火入魔、心魔入体都是轻的。

怎么办？

转眼功夫，程彻就冒出了一身冷汗，不待他想出什么主意，涌动的魔气就已然突入了肉身的其他地方；而突破关头，程彻也已经无法控制真气、内力的走向变化。

不可挽回的，真气、内力、魔气，三者在胸前巨阙穴中遭遇了。

“咦？！”

预想中的剧烈绞痛根本没有发生，应该说，连一点异动都没有。

程彻收摄心神仔细一观，却赫然发现，魔气非但没有引起半点波澜，反倒与内力、真气一起，旋涡般盘桓于巨阙穴中！

没有波澜，更没有冲突，魔气加入了二元造化功的循环，三种力量在玄妙功法的牵引下，好像形成了某种平衡，竟然在巨阙穴中各据其所，互不干涉地徐徐转动，隐隐之间，正在壮大、变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连魔气也……”程彻再三感应、确认着体内的变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二元造化功……连魔气都能修炼吗？”

当年，五山族先祖枯狨以真气、内力二者中其一为引，利用人族肉身穴位结构，在修炼之时能够牵动另一种力量一同增进，创下二元造化功。只不过适逢仙、人对立，二元造化为双方所不容，且枯狨早亡，才没有留下传承，仅仅在摩睺先祖元魂的记忆中残存着，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门功法又落到了程彻这个不得不仙体双修的少年身上。

造化功利用肉身增进功力，每一个要穴，都只能令力量强大一线而已，可人体有一百零八处要穴，如此累加，非同小可。更不可思议的是，一旦内力或者真气相互引动、功力增进，后者亦可反过头来补益前者，重重递进、相辅相成。功法掌握高深处，甚至能够达到生生不息、接连突破的程度！相传，那枯狨晋阶地武时，便是借着修仙真气的助力，一举突破到了地武初期的巅峰，再一鼓作气，成就了地武中期的境界！

此功如此霸道，自然也有着苛刻的条件：一则是需要修炼者是五山族中人，肉身相符；二则是肉身潜力足够承载力量的爆炸式增长；三则是修炼之时，需维持力量的相对平衡。而此时的程彻，既是摩睺后人、近日又服用过冥河灯果，同时真气跌落聚气一层，恰好同时满足了这三个条件，自然能把造化功的最佳效用发挥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痛苦渐渐平息下来，三种力量终于游走完了全身一百零八处要穴，程彻仿佛变成了一座石像，死一般的沉寂。

一刹那，骤然一股犹如洪荒巨兽般的苍莽气息从盘坐着的瘦削身影上向外放射，似乎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沉闷喉音释放出来，持续了足足有五息之久。

释放之后缓缓平息，程彻这才长吐一口气，睁开双眼的一瞬，似乎有两团炽热的星光燃烧于其中。

“内力不但突破了，而且在二元造化功和冥河灯果共同作用下，竟一下突破到了二重巅峰的地步，好像、好像又能够再次突破了一般！连真气修为也恢复到了聚气三层的光景，而且，这真气、这重修的真气好生精纯！”

程彻仔细感受着全身数倍于前的变化，嘴角藏不住的喜意，强行按捺着继续突破的冲动，毕竟他境界未稳，急于一时的话风险太大了。

许久，他才收敛了笑容，转而轻轻扬了扬左臂，手指一伸，竟有一点灰芒浮现，灵动、轻松，远胜于前。

“除了还有些不习惯，左手已经基本能恢复如常了，不过，这手臂漆黑诡异的颜色，还是不能展露人前啊……”程彻点了点头，注视着满是绷带的手臂，沉思道：“这二元造化功的‘二元’之名恐怕已经名不副实了，除了真气、内力，居然连魔气也壮大了数倍，它虽然只是在左臂中盘踞，与真气、内力互不干涉，但终究不受控制，是心腹之患。尽管短时间内不至于威胁到性命，还是要尽快消除隐患，免得再生事端。”

恍惚间，程彻又回想起摩睺对魔气的“歪论”。

“力量，真的不分正邪吗？”

他旋即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一些东西甩到脑子外面去：“就算他是对的，可世间、宗门、修士……终归还是有各自立场的，藏真门中，恐怕也难以容下魔修的存在吧。”

刚想到魔修，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脸庞浮现于脑海，宜喜宜嗔的勾人美眸仿佛就在眼前，正是鬼引宗的娇可儿。

“在夸父墓穴中，我们两个互相扶持才得以幸存，若再见到……”程彻忽然想到，此女昏迷之后还念念不忘要把他变作血奴什么的，当即一个哆嗦：“还是不见为好。”

“也不知，她恢复得如何了……”程彻神色有些复杂，自言自语道：“罢了，她既然都有那么强大的靠山，恐怕根本用不着外人担忧了。”

轻轻一叹，程彻停下了纷乱的思绪，调息收功，忽而心下一动，又抬起头来，原来是百丈以外一点微不可闻的声响。这点动静，莫说是凡俗，就算是聚气五六层的修士都未必能够察觉，偏偏程彻听得了清清楚楚——神识本是随着修为增长缓慢提升，可到了程彻这里，仙魔体三者合修，神识的提升自然远超常人。

“步履如此不稳，凡人？”程彻不禁暗想道，接下来的动静让他放下心来：来人的前方，是野兽在山林中腾跃的声音，凌乱细碎，小爪子挠在岩石上哗哗乱响；来人的身旁，也有一个相似的声音，却伴随着粗壮的喘息声。

“应该是个猎户罢了。”程彻屏息凝神，不愿发出什么声响：“任他过去吧。”

修士大都是不愿被区区凡人识破身份的，更何况是修炼的时候。

但老天仿佛是跟他作对似的，那野兽顺着山石缝隙百折千回，大体的方向却是偏偏朝着程彻这边。

程彻轻蹙起眉宇，轻道一声“麻烦”，话音方落，只见一只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小狐掉落到石洞中。

小白狐本只是攀援山石，误打误撞摸到了这障目符后的空间，正是一头雾水，才发觉这其中竟然藏着一个大活人！

怎么没有一点活人的声息？！四目相对，小狐吓得跳脚，索性身子一歪，假死了。

“汪汪、汪汪汪！”

听着石洞外一只猎犬不停狂吠，程彻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功起身了……

洞外，一个身形矮小、满脸污浊的小子持着一把轻弩跑了过来，眼见自家的大黄狗在一块大石头前呜呜叫着，大石头上，是一个灰衣人。

“人！这里怎么会有人？”小子先是吓了自己一跳，马上壮着胆子喝道：“你是谁？”

小子的声音似男子一般厚重，但却是故意粗着嗓子，敏锐如修士，程彻自然听出了差别。他没有答话，反倒眼神玩味地流连在小子白皙的鹅颈和鼓蓬蓬的前胸上。

两团红晕挂到了脸上，小子知道被识破了身份，立刻举起轻弩指着程彻，喝道：“喂！我的雪狐呢？你藏哪里去了！？”

程彻没有理会，目光落到那轻弩上，眉头渐渐拧成一团：“弩机不能私造，你这兵器从何而来？”

“哼，这可是……”小子反应过来，立刻昂起头来：“我凭什么告诉你？雪狐在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闻言，程彻也不意外，只是一声轻笑，纵身而去。以他的本事，就算不用轻身法门和炼体内力也远非常人能及。

“别跑！”小子自然是急了，又见灰衣人的肩上探出了一双毛茸茸的雪白耳尖：“雪狐！”

她心下一紧张，手中弩箭便“嗖”的一声飞射出去，箭锋所向，直指灰衣人的后背。

“糟了！”那小子似乎也没预料到自己的行为，掩着小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在她眼里，就算是武艺不俗的前辈高手，也难以抵挡弩箭这种大杀器，何况那人还如此年轻。

“我要杀人了？！”

小子满心悔意，却听“啪”的一下，就在弩箭将要穿透灰衣人的后背、刺出一片鲜血淋漓之时，那人转身了，只是指头轻轻一弹，劲道足以透尽钢甲的箭矢竟被打飞了！

“怎么可能？”

污泥满脸，也遮掩不住小子那一张俏脸的目瞪口呆，直至灰衣人消失在林丛中，她才回过神来。

“喂！那、那雪狐可是我先发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