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紧锣密鼓
天色将暮,赵彦督兵两千余南下抵达闻喜南乡,距离安邑不过七八里路程。
赵基使者已到军前,送上帛书。
赵彦停止进军,转入南乡休整。
他翻阅赵基的帛书,后怕不已。
若按着公卿的安排,赵基应该火并匈奴才对,但赵基硬是克制住了。
正常来说,兼并匈奴后,赵基会成为朝廷强压各地豪强的铁锤。
一圈杀下来,赵基满手血腥,不容于河东。
而赵基却与去卑交好,还发现了卫氏三百多年积蓄,最难得是竟然视黄金如似粪土。
到这一步,赵基已经死定了。
小小年纪,这么多的黄金都难以动摇心志,无形之间已经向河东人、天下人证明了志向。
与勒兵固守不动的赵基不同,朝廷反而开始大肆抓捕卫氏各支子弟,直接践踏河东郡府官吏的脸面。
结果这两日宝贵的时间里,赵基被困卫氏庄园,然而公卿们却没有来得及整合军队。
郡府主簿刘政释放卫觊等人后自杀谢罪,卫觊等人又释放白波旧军、部曲,南下投奔赵基。
最丰硕的果实已经摆在面前,此刻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而最宝贵的是天子的态度,再天真的少年,大半年时间吃掉了人生旅途里大部分的苦难,也会成熟、理智起来。
哪怕是董卓,也没让天子吃这么多苦!
“赵公,各队安置完毕。”
赵彦思索之际,帐下督高宠快步来报。
赵彦放下帛书卷轴,眉目无情:“召集百人督以上前来议事。另传告守卫、巡哨军士,今夜口令乃拨云现日。口令错误,立刻射杀!”
“喏!”
高宠昂声应下,重重抱拳,转身阔步而走。
赵彦深吸一口气,巡视屋舍,这是韩暹所居,器物完整。
虎贲过境时,也只是在这里稍稍休整,留几个轻伤虎贲驻守这里。
早上闻喜县又向这里补充了县兵、义勇,倒也收治的齐整,就连军队夜里食用的粟米都已舂好,柴草齐全,就等下锅。
不多时,二十四名百人督来到庭院内集结。
赵彦的亲兵已在庭院四角设立营火照明,赵彦独坐上首,举着帛书:“我孙儿阿季功勋卓越,蒙天子错爱,已拜为当朝侍中,领虎贲事务如旧。此阿季书信,诸君阅览。”
“喏。”
这些人出身各异,谁都想往上升一级或两级。
为了方便管理,赵彦并未设立更高级别的军吏,进行垂直扁平化管理。
这封帛书有中宫仆伏德署名,也有尚书裴茂署名,还有右贤王刘去卑的署名,代表的不仅仅是赵基本人的态度。
帛书传阅一遍经过高宠之手回到赵彦手里,郡兵军吏出身的赵阔自诩姓赵,当先出列长拜:“愿听明公节度,共赴国难!”
“愿奉赵公令,解天子于危难!”
另一个百人督郭丰紧跟着出列长拜,其他百人督当即出列,互相观察齐声长拜:“愿奉赵公令,解救天子于危难!”
“诸君请起,今夜安抚吏士,明日进兵安邑,入卫天子!”
“喏!”
等这些人分两列站好,赵彦又说:“闻喜已聚集义兵两千,随时可以入援。今夜各队,不得妄议国家之事。违令者,斩!”
说罢,赵彦摆摆手,众人再拜:“卑职告退。”
目送这些青壮军吏退走,赵彦起身在庭院内散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闻喜西乡所在。
形势变化太快,应接不暇。
他有些懊悔,真该将侄儿留在身边听用。
再不成器,让赵敛带几十个人去杀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此刻,赵氏所居的里社已快燃烧殆尽。
赵敛乘马,怀里是两个孙儿,后面两架车里,是他家与邻居家的孺子。
各家女眷扶着车辆步行,男子背负弓弩持矛戟步行。
胡班派来的五十多名县兵、义勇分为前后两队,护着迁徙队伍向闻喜县城缓缓抵近。
天色将暗时,一支百人规模的县兵前来接应。
领队的赫然是县吏裴征,他驱马上前对赵敛拱手:“姑父,胡文绪命侄儿前来接应!”
赵敛还没回应,赵坚就持矛长拜:“三哥。”
裴征对赵坚和煦做笑,扭头看赵敛:“姑父速行,一切入城后再议论。”“也好。”
赵敛应答一声,右手提戟挥动:“出发!”
他后面的车辆里,妻子裴氏端坐,身边围着男女孩童。
再后面一辆车上,赵基的两条黄狗趴卧,脖子拴着绳索,固定在车上,就怕它们走失。
车辕处,阿兰扶着车辕借力,才能跟上队伍。
车辕附近还坐着她异父同母的小弟和小妹,她的母亲就在车轮后抓着车厢护栏。
她们脚上是草鞋,磨损严重。
何止是她们,大多数县兵也是草鞋。
车轮悠悠,不时有孩童哭啼声,但很快在喝斥声中停止。
两条黄狗也不时对着道路两侧旷野狂吠,却无人搭理。
阿兰努力迈步,又认真聆听前方细微的交流声,怀着那份期望与担忧,她不敢停歇。
闻喜北门城楼,胡班穿戴铠甲紧张望着远处那渐渐靠近的火把微光。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进一步则不失为公卿之位、朝廷栋梁;退一步,则万劫不复,若能跑到郡北混迹匈奴各部已是幸事。
巨大风险摆在面前,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散尽大半家财,他爹才走通关系让他当了个兵曹佐史。
而现在呢,无非就是一死。
别说他,就是老胡也不会怨他。
自家儿子主宰县邑三日,老胡已经很满足了。
“胡君,赵公来矣!”
一名县兵使者在门前大呼,胡班当即引着新近召集的同乡伙伴、亲族几十人下城楼。
他不敢出城门,就怕前脚出城门,后脚城门封闭。
就在城门甬道处迎接赵敛:“世伯安好!”
“好的不能再好,汝父何在?”
赵敛也不下马,示意车队入城,观察火把下的胡班。
胡班拱手回答:“回世伯,家父在营中。”
“准备饭食,我要见他,再准备三十匹马。”
赵敛又问:“赵公兵马何在?”
“斥候来报,今夜入南乡休整。”
“嗯。”
赵敛回应一声,控马后退几步,眺望南边远处,隐约可见南乡微弱营火。
胡班询问:“世伯可是要军前效力?”
“天子有难,我与汝父尚能开两石之弓,如何不能去?”
赵敛反问,把家人接到城里,这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方式。
女婿、大儿、二儿不肯去,他得去。
可他与胡班还不知道安邑变化之快。
“世伯雄壮!”
胡班夸赞一声,展臂:“请!”
赵敛也不客气,驱马进入甬道,也不等胡班,按着记忆就往城中军营赶去。
他跟胡班的父亲很熟,胡班父亲才是他的带头大哥。
算起来,胡班老爹当年也能算是稷山盗,不过那时候是另一种名号。
但干的事情,也差不多。
只是老胡竭力挣钱供儿子读书,看胡班模样,跟自己家老大一样,似乎读傻了。
可老胡攒的多,就胡班一个儿子,硬是砸钱把胡班送到了县府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