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黑夜教宗

赫尔迈厄妮看着阿曼妮西斯注视对方的目光，此时明白了祂的心思，询问道：“你想让祂成为黑夜教宗？我还以为你有意在培养赛琳娜。”

“在可预见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将只是‘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看着玛丽安娴熟地狩猎着深渊怪物，并以信仰对抗着魔鬼的心灵引诱，点头道：

“如今人类教会中，黑暗、黄昏两条途径的非凡者们，逐渐分化出了‘值夜者’‘红手套’‘苦修士’‘暮影战士’这四类不同的机构。”

“这种分化的局面，对于我以‘黑暗’为根基，同时持有‘黄昏’权柄的现状而言是不利的。所以，我也有意培养出一位‘黑夜教宗’。”

阿曼妮西斯的这种想法，还是受到赫尔迈厄妮讲述的西大陆受箓体系的启发。虽然祂尚未能接触到源质“永暗之河”，但既然源质也会受到人类精神印记的影响，那么拥有一个稳固的信仰体系，或许能助力祂容纳源质。

阿曼妮西斯接着说道：“赛琳娜在未来，是有能力成为执掌‘红手套’的高级执事，但若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成长与突破，以祂目前的状态而言，并不适合成为把控全局的‘黑夜教宗’。”

“而玛丽安，祂既有主教的经历，也是一位战斗在一线的执事，而且，误入深渊这种绝境中，竟然还能够顽强地坚持到现在，还真是超出了想象的极限。”阿曼妮西斯的声音中，有着明显对玛丽安的欣赏。

“既然你如此看好玛丽安，那你又在等什么呢？”赫尔迈厄妮看着同魔鬼做对抗的玛丽安，说道：“那魔鬼绝对不是玛丽安的对手，这种磨炼对玛丽安的意义并不大。”

“是啊。”阿曼妮西斯微微颔首，欣赏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玛丽安身上移开：

“但你也看得出，玛丽安如今的心气，全在祓除这个魔鬼身上，祂缺少了生存下去的坚定信念……”

“当然，能在深渊坚持到现在，已弥足珍贵。但我想看看，在祂成功消灭了这个魔鬼之后，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看着玛丽安萦绕在心灵中的那淡淡自毁情绪，赫尔迈厄妮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样啊，那就再等等。”

这种“再等等”的决定，对于身处深渊、历经磨难的玛丽安而言，显得有些残酷无情。

但一想到这关乎着总揽阿曼妮西斯信仰根基的“黑夜教宗”，赫尔迈厄妮就变得比阿曼妮西斯还要慎重起来。

而且有她在，哪怕玛丽安在战胜魔鬼后会出现堕落与自毁的倾向，她这位“空想家”也能及时将对方的精神状态拉回来。

两人就此一边关注着玛丽安，一边继续寻找着那些高序列深渊非凡者们的踪迹。

此时的玛丽安不知晓，祂时时念诵的女神，同样来到了深渊，并注视着祂。

日复一日的，玛丽安静静地倾听着魔鬼那充满引诱与亵渎的话语，心中却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升腾而起。

这并非是祂对女神的虔诚有所减退，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祂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坚信自己一定能将这个魔鬼彻底消灭，所以才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魔鬼的挑衅。

但在这种连方向感都受到侵蚀的深渊，抓捕一头隐藏着的、能感知危险的魔鬼，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为此，玛丽安进一步放开了深渊环境对祂的躯体层面的影响与改造，祂的外貌因此愈发狰狞恐怖，但祂也因此获得了在深渊中模糊辨认方向的能力。

玛丽安之前一直处于毫无目标的游荡，所以丧失方向感的这种无序生活，对祂影响不大。但如今祂想找到隐藏在附近的魔鬼，所以必须先取回方向感。

而玛丽安的这种选择，让那头魔鬼变得兴奋起来，因为在魔鬼看来，当一个人最大程度地接受了恶念与欲望对身躯的影响时，必然也会对其精神层面产生巨大的冲击。

魔鬼同样自信，能在这个人类圣徒抓到祂前，先一步诱导对方成为受祂驱使的堕落者。虽然取回模糊方向感的人类圣徒，随时都有可能将祂捉住。

因为祂的本体，此刻就如影随形般跟随在玛丽安的背后——

即便是序列四的“魔鬼”，也并没有直接附身于“守夜人”身上的能力，祂想要将诱导言语投入玛丽安的心灵深处，唯有在物理意义上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一旦玛丽安完全找回方向感，回头就能捕捉到祂的行踪。

但魔鬼笃定，完全找回方向感的那一刻，也必将是玛丽安彻底堕落的时刻。

深渊中，唯有深渊途径的非凡者以及受到祂们驱使的怪物们，才能免受弥漫在空气中的恶念影响，感知到清晰的方向。

然而，这头魔鬼却严重低估了玛丽安精神上的坚韧程度。

祂没想到，恶念与欲望对玛丽安精神的侵染速度，远远低于祂的预期。

更让祂未曾想过的是，当祂从玛丽安身上感知到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时，祂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也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恐惧的情绪。

而“不眠人”途径的非凡者们，对恐惧情绪的感知是最为敏锐的，因为他们途径顶端的“黑夜女神”，亦是“恐惧女皇”。

恐惧本就是黑暗途径的权柄之一。

当玛丽安那双曾如森林般翠绿的眼眸，蜕变成枯黄与惨白时，当祂用这双异变的眼眸循着这份恐惧气息，在模糊的方向感下，捕捉到祂背后那魔鬼的身影时，祂精准地把握到机会。

“女神在上。”玛丽安低声呢喃，那干枯如鹰爪般的双手，扼住了祂背后魔鬼的喉咙。

赫尔迈厄妮与阿曼妮西斯注视着这一切，失去隐蔽的魔鬼，在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玛丽安手中，已无法做出有效的挣扎。

她们看着消灭了这头魔鬼的玛丽安望着祂倒立在魔鬼血泊中的扭曲身影。

此刻她们也都看到，在这一瞬间，玛丽安的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空虚感。

紧接着，对自身、对未来的恐惧，以及自毁的倾向，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填满了玛丽安的整个心灵。

但最终，玛丽安没有选择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

因为在这极度恐怖的姿态中，祂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年轻时所见到的“恐惧女皇”那巍峨而庄严的身姿。

那时候现实世界亦如深渊，所有人类都沉沦其中，难有一寸清净的生存地。但那时候的人类先贤们也从未有过一丝放弃生存的念头。

他们怀揣着希望，在黑暗中不断摸索，竭尽全力地寻找着那一丝曙光。

玛丽安不认为祂能做到人类双神终结黑暗的伟业，但祂愿意在祂仍旧存活的当下，在深渊里做一个游荡的驱魔人。

“女神在上，赐予我继续驱除邪祟的力量与勇气。”玛丽安一如既往地做着简单祷告。

就在这时，玛丽安突然看到，被自己击杀的魔鬼灵魂，缓缓地飘荡向一个身着黑底银丝长袍的身影面前。

那身影伸出手掌，魔鬼灵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瞬间融入了对方的掌心，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看清对方容姿，玛丽安不禁愕然，喃喃自语道：“暗天使。”

在“暗天使”身旁，站着一位与祂容貌相同，却穿着白色金边的修士长袍的女人。“空想天使……”

最终，玛丽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身穿幽黑长裙的存在身上。

此刻祂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平静的虔诚，祂丑陋面容却神情娴静，声音似是从心底悠悠轻抵而出：“女神在上。”

……

悠悠醒来的周媺，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翠竹中，已不见竹庐，而她很明显地感受到自身的体魄与力量都得到大幅度增长。

周媺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纤细的手臂看似柔弱，却蕴藏着让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量。

她试着施展宗门武学，一招一式的杀伤力较以往翻了数倍不止。

她还感受到自己的知觉变得更加敏锐。

“身强力壮，耳聪目明。”周媺喃喃着。

虽然知晓受箓后，会拥有很大变化，但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骤然出现在她身上时，仍旧震撼。

不仅如此，一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兵器与招式，此刻却如醍醐灌顶般，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中。

那些复杂的招式与运用技巧，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她只需一个念头，便能信手拈来。

“这种变化，哪怕是我十年苦修都难以企及……”周媺心中感慨着。

但与此同时，周媺也能感受到她心中沸腾的杀意与恶念，一股强烈的嗜血冲动在心底翻涌，让她总想要去伤害他人。

周媺心底响起了赫尔迈厄妮的声音：“受箓后，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克制欲望，一条是放纵欲望。这是最初那位‘暗庐主人’的两面。”

“原初前辈。”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媺心情稍稍安定了些，她稳了稳心神，主动问道：“克制与放纵，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道路，竟然能汇聚在同一人身上吗？”

看出周媺稍稍显露的野望，赫尔迈厄妮说道：“你先别思考这种问题，早早地钻牛角尖只会让你迷失发疯。”

“走上你心中选择的道路，是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做的事情。”

周媺收敛心思，不用赫尔迈厄妮多说，她在受箓过程中就明晰她的道路更适合“克制欲望”，此刻在赫尔迈厄妮的提醒下，她不再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她主动克制时，那些躁动的情绪，逐一被克制在她心灵中，就像是心猿归笼。

平静下来的周媺，继续打量她目前所处的环境，竹庐消失，单宗主与拿波瑞狄斯利也都不见踪影。

不过周媺在附近发现了一把容纳在竹鞘中的长剑，乍一看，宛如一根普通的竹杖。

她缓缓拔出长剑，剑身黯淡无光，毫无锋芒，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在赫尔迈厄妮眼中，这把长剑内封印着一份“囚犯”非凡特性，虽然仅仅只是序列九的特性，但在西大陆上，这也称得上是罕见的宝物。这无疑是暗庐主人对周媺的优待。

“竹庐是活着的，可以自行移动，在你受箓后，便将你送到了竹林边缘。”赫尔迈厄妮对周媺说道：“那位单宗主和拿波瑞狄斯利，稍后也会从竹林里走出来。”

虽然魔药体系与受箓体系的力量来源不同，但力量本质是相似的。

趁着这个空闲时间，赫尔迈厄妮将“冥想”与“灵视”都教给成为受箓者的周媺。

周媺天赋很好，很快便掌握了“冥想”，她那双变得深邃的眼眸也逐渐恢复成她原本模样。

而在学着开启“灵视”时，周媺看到了竹林间弥散而出的缕缕黑色雾气。她好奇问道：“原初前辈，这些黑色雾气是什么呀？”

赫尔迈厄妮解释道：“那些都是他人的恶念与欲望，也是潜移默化影响你们这些暗庐弟子精神状态的外界因素之一。在你足够强大前，不要去碰触它们。”

周媺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警惕。此时，她又看到，从竹林中走出两道亮着各种颜色的人。

那是单宗主和拿波瑞狄斯利。

“你看到的颜色就是人的气场。”

赫尔迈厄妮接着将气场不同颜色的含义，以及精神体、星灵体、心智体、以太体的概念都详细地讲述给了周媺。

在西大陆的受箓体系中，必然有着类似的知识，但能对照两种体系不同版本的解释，无疑有助于周媺更好地成长。

“周媺。”单宗主来到周媺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亲切地问道：“初次受箓，感觉如何？”

周媺笑道：“单姐姐。感觉很好，就像是突然拥有了能打死一头熊的力量。”

单宗主说道：“受箓的玄妙可不止如此。你之后慢慢就能知晓。”

她看着周媺手中竹杖，眼中贪婪的神情一闪而过，转瞬又换上一副艳羡的模样，说道：“竟然是法器，周媺妹妹不愧是圣主亲传弟子。若瑶妹妹刚刚也在竹林中拾获了一把短匕呢。”

周媺朝着拿波瑞狄斯利望去，对方手中果然拿着一把短匕，但不同于她这柄黯淡无光的竹剑，对方手中短匕亮着张扬的锋芒。

赫尔迈厄妮从中看到了同为序列九的“罪犯”非凡特性。

这绝非巧合。

是暗庐主人的主动谋划？

赫尔迈厄妮思索着，那位暗庐主人也在有意地推动着她与拿波瑞狄斯利的成长。

这是想要将他们的精神意识，也逐步贴合成暗庐之主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