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跳皮筋算才艺么?
大学生军训的意义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点。
增强身体素质和健康、培养纪律性和时间观念、提升国防意识和爱国情怀、团队协作和精神磨砺…
所以分列式检阅仪式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学生暴晒,校领导讲话。
让“阳光运动”小组的领导们看看滨海大学的学生风貌,足矣。
十一点十五,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不少,为期一个月的操练宣告结束。
刘有为是校外企业主,在官僚眼中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副校长继续陪教育部领导午饭,学生处长刻意跟同事说话耽误些时间,落后一些,再带刘有为往食堂走。
刘有为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或者说压根没留意到这些小细节。
他比较关心自家老板的情况。
向操场看去,啧,学生鸟兽散。
好巧不巧,徐婉莹作为“校内巡视组”最近比较出风头的成员,处长用顺手了,况且徐老师颜值拿的出手,用来接待商人最合适不过。
处长觉得自己用人是有一套的,而且久居此位,惯会察言观色。
他留意到这位刘总说话时总会瞟向徐婉莹。
呵,何为商人?酒色在先。
他识趣儿地招招手,唤来另一位男老师,又对徐婉莹说:“徐老师,我交代些事,你在前面带刘总先去食堂。”
跟刘有为打了招呼,处长放缓脚步。
刘有为对徐婉莹不陌生,上次跟张天成来签赞助合同,就是小徐老师帮忙引荐团委的。
挨近了,刘有为和徐婉莹同时露出一种说不清的谦恭。
徐婉莹挺纳闷,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挥手撒出几十万块钱的总裁,怎么不霸道?
刘有为也在琢磨,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小时候养成的老师恐惧症?
“夏桉…”
“夏桉…”
——
夏桉边往东校门跑,边给唐琬打电话。
唐琬不接,就打给乐柠。
乐柠也不接。
路过小体育场,草坪上正在搭建下午文艺汇演的舞台。
“传声筒”的硕大亚克力logo由几个工人往铁架子上安装。
夏桉瞟了一眼,脚都没停。
昨晚彻夜辗转,夏桉问明白了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外挂时间到期后,又因为不可抗力或其他预料不到的事情被干垮了。
没本事护所有人周全…
必须做选择。
会是谁?
想出答案后,他豁然了不少。
跑上二楼,敲门,没人应。
开门,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昨晚的战场被清扫干净了,客厅纤尘不染,床上被子叠得整齐。
夏桉转身就走,直奔留学生公寓。
站在唐琬的寝室门口,屋里传来一阵粗糙的吉他声。
依稀是《致爱丽丝,初学者都喜欢练这首曲子。
敲敲门,是苏以开的。
左手拎着桦木板材的入门级尤克里里,苏以看到夏桉后,并没有显露惊讶。
“唐琬不在的。”
她的语气淡漠,看夏桉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侧过身,苏以出于礼貌地问:“还要进来么?”
夏桉朝屋子里瞄了瞄,窗帘拉了一半,浅浅的香薰味飘了出来。
窗台边的书桌上铺着图纸,图纸上摊开一本书。
看到里面有五线谱和乐符,夏桉猜那是本吉他教程。
摇摇头,意为不进去,夏桉问:“她去哪了你知道么?我给她打电话不接。”
苏以扁扁嘴,晶亮的眸子眨了眨问:“你没给另一位打?”
夏桉汗颜。
和这位女博士打过几次照面,说实话,他对苏以的观感就是简单、清澈、通透,以及最明显的恬淡。
这句话反问的有些犀利了。
但怪不得人,再淡然的姑娘遇见他这个奇葩事,也淡定不了。
更何况,这是唐琬的好姐妹。
不想再多说,夏桉指了指她手里的乐器,“第三根手指按和弦的时候用些力。”
说完就要走,又被苏以喊住。
苏以施施然走过来,叹了口气对夏桉说:“昨晚唐琬又吐又哭,很难过,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但…”
撩撩头发仰起脸。
“你是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子,如果注定要断,就快刀斩乱麻吧。
“说这句话的立场纯粹是唐琬的朋友。”
苏以转身进了寝室,心神不宁地继续看乐谱,边看边笨拙地在琴弦上按手指。
手指葱嫩,压在琴头上像镶嵌的天然玉石。
拨弄几下,不弹了,苏以在笔记本上播放下载的《姑娘别慌。
她是从唐琬的手机彩铃上听到的这首歌。
第一次听就喜欢上了它的旋律和歌词。
粗浅,但也可以说成直白。
歌词的意境让她想起从前的过往。
那座更北方的校园已成染灰的记忆,记忆里有另一个男孩子,和他喜欢的女孩子。
自己也曾像唐琬一样呆呆傻傻痴迷于感情,最终还是没结果。
开始,她羡慕唐琬的直爽和勇敢,不像自己,那四年跟闷葫芦似的,一边暗恋一边计划着未来。
最后感情感情没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也落空了。
未来需要计划么?
现实需要勇敢么?
读到博士,她的逻辑还是想不通这两个问题。
多年来,她只从自己和唐琬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答案,计划会痛苦,勇敢似乎也会痛苦。
那晚,唐琬无不骄傲地说这首歌是夏桉送给她的定情曲。
唐琬很感谢夏桉,虽然苏以不知道背后的故事,但仍记得唐琬的原话是:我很感谢他喜欢我,在那段全世界,包括我自己都不喜欢我的时光里,喜欢过我。
这把尤克里里也不是她的,是唐琬买来要偷偷学的。
苏以看着眼前的可爱乐器,想到唐琬当时悄悄告诉她:
我的情敌多才多艺,我可不想被比下去。
苏以拄着下巴痴痴望向窗外,远处海面倒映蓝天,碧波万顷。
如果我当初也和她一样勇敢,是不是早就…这么痛苦啦?
爱情好可怕。
合上乐谱,拿起笔。
还是画图纸吧。
苏州园林精巧秀美,充满江南小意,却没有眼前大海惊涛的波澜壮阔。
172,鹅蛋脸,精致高挑的水乡姑娘,骨子里蕴满了不甘平庸,向往着激流洪烈的生命旅程。
南方的小溪里,可没有激流。
——
滨海大学很大,有沙滩,有湖泊,有小树林和幢幢楼宇。
夏桉没办法一处处去找唐琬。
一点,左柚打来电话,说要请昨晚通宵帮她改衣服的服装系同学吃饭,不能找他。
夏桉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左柚在电话里小声揶揄他,说上午在排练厅看见了试穿纯白礼服的乐柠。
夏桉心情糟糕,无言以对。
左柚笑道:“好啦,我又没生气。你快去换药,等上台时,我要听见你的欢呼声哦。”
夏桉说:“好。”
图书馆,人工湖畔,顺路又去了出租屋两次,车在,人不在。
四点,唐琬电话关机,距离文艺汇演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夏桉找不到唐琬了,颓然坐在甬道旁的长椅上。
香樟树叶树上绿,地上黄。
已经有换下军训服的新生陆续赶往小操场。
这算是他们正式入校后首次换装,一个个黑了好几圈,可朝气比日日操练时提升了好个量级。
舞台音响开始循环放流行曲。
《大城小爱之后跟着《求佛,《千里之外播完又放《香水有毒。
06年的网络原创歌曲有些土气,但很耐听。
夏桉一身军训服都汗透了,葛优瘫在木条椅上,在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中保持静止,十分违和。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拍大腿,给刘有为打去电话。
……应处长邀请,并早早得到夏总指示,给予学校一定的实习生名额,受到无比尊重的刘有为已经在小会议室里喷了两个小时。
一边给几位不谙世事的年轻老师普及代码之道,说嗨了又开始大吹“我成功的原因二三点”。
看着以徐老师为首的几位投来崇敬目光,刘有为暗呼爽死了。
紧挨着他的徐婉莹给他添茶问:“刘总,听您说的都是软件计算机行业的发展前景,那么对于学艺术类的学生,贵公司有没有实习岗位可以提供?”
艺术?
开什么玩笑?
你手下那帮孩子都是夏老板的同窗,跟人家关系搞好了,用我提供实习岗位?
正要再跟苹果脸的徐老师吹嘘一番,其实咱这边还有个娱乐公司呢…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起来。
徐婉莹离得近,瞟到来电人备注名是:夏z
底下的手机尾号是9909,挺好的号,她知道这是夏桉的号码。
结果,刘有为礼貌示意接听后,捂着听筒往外走时,徐婉莹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咋了夏总…老板…”
徐婉莹:o.o?
……
挂断刘有为的电话不到五分钟,小操场那边就传来《姑娘别慌的声音。
循环播放,爱听不听。
如果唐琬还在学校,一定知道是自己的操作。
这,代表诚意,夏桉猜测唐姑娘肯定能明白。
女人是感性动物,唐琬只要不是喝醉的状态,感动着感动着,突破口就来了。
坐在原地等着,等歌曲循环完三遍,夏桉不再拿手机转圈圈,拨给唐琬。
嘿,果然。
通了。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响了五声,被挂断。
夏桉发去短信——再不接,我就大喇叭广播喊你的名字
第三遍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再打,关机。
夏桉勾勾嘴角,靠在椅背上望天。
夕阳金灿灿的,将树叶缝隙描成金线,勾勒出唐琬的笑脸。
那张脸上的明媚,在夏桉的脑海中更甚于夕阳。
“喂!干毛呢?咋不回电话?”
侧头看去,陆非架着拄拐的路遥,齐不扬和李笑如双手拎着大大的塑料袋,从远处走来。
路遥脚蹬aj,但只有一只能落地。
陆非黑色运动裤,洗垮了,洗脱色的灰色大t恤。
李笑如的大码耐克卫衣。
齐不扬一身行头更好。
黄的、黑的、绿的、粉的、白的…
lsp五人组,齐了。
走近,齐不扬说:“中午散场你就跑了,咋不回去换衣服?今晚不是你主场么?”
夏桉笑着摆摆手,“我晚点儿过去。”
路遥用拐杖指了指他缠着绷带的手,又晃晃自己的天残脚。
草了一声,对齐不扬几人说:“看到没,两个领导都负伤了,你们三个小兵就多卖些劳动力,夏老板不会亏待你们的,走,我监督你们发零食去。”
清空柠檬便利店不是说笑的,也不可能只有齐不扬和李笑如手里的四大包。
其他的东西先前运了好几趟,还有其余同学帮忙,都到了现场。
这四袋,是齐不扬偷偷扣下准备拿小剧场吃的。
但被李笑如和陆非两个耿直青年发现后直接充公了。
昨晚,齐路陆三人发现了夏桉的情绪波动,没人敢多问。
现在也不敢。
哼唧几声后,继续向前走。
李笑如退后两步,告诉夏桉班级方位,才追了上去。
这时,夏桉的手机来了短信。
是苏以。
她是拿着望远镜走的,去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
望远镜…
夏桉怔了怔,站起身遥望小操场,又微微转头,看到了小操场对面的七层红砖楼。
一拍大腿,诶嘿一声。
然后拨通了陆非的电话。
“喂,我,别扶他了,你要当他的第二根拐?让那货自己走,你帮我个忙,去小超市借两个大声公,啥是大声公?大喇叭,话筒!等我,我去找你,一起。”
……
五点半。
新生在草坪上密密麻麻坐了满场。
中间夹杂着零星没有提前离校过十一,且好热闹的高年级学生,及少数周边居民。
滨海大学2006级新生军训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到场的来宾有:军训教官团、阳光运动巡视组、果篮科技代表刘有为。
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都是从大一新生里选拔出来的。
男的高大不帅,女的高挑不美。
普通话70分。
播音主持系新生。
开场,大校长到场,发表了冗长且没什么营养的讲话。
学生们在底下就大屏幕上头的传声筒logo交头接耳。
“传声筒我有在用诶?怎么赞助这么个破活动?”
“可不,有点low。”
“没吧,听说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咱学校某个学生的亲戚。”
“谁?”
“好像是那个乐柠,她的节目就是被特许加上的。”
“啊对,上次夏桉打架有传言就因为这个…”
摄影系地席处。
齐不扬等几位很风光,免费发放零食饮料让他们收获了偌大人气。
陆非李逵似的手持两个大声公,坐在那惴惴不安,有些紧张。
齐不扬好奇地问了第六遍:“老夏到底让你干啥?咋不说?”
陆非难以启齿,摇头苦笑:“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
7层老红楼是古早的教学楼,现在充作自习室,常年有人。
夏桉在校长的讲话声中走上楼梯,天台的铁门开着,有风袭来。
走出去,能眺望半座校园和整片橘红色的晚霞。
摞叠起来的废弃书桌上甚至长出了杂草和蘑菇。
书桌和墙壁的排水管道上不知什么年头的晾衣绳已经脱落了大半。
唐琬正在两条斜斜的绳子上…跳皮筋。
长腿甩啊甩,脚步轻盈。
丸子头荡阿荡,嘴里念叨着:马兰开二十一…
夏桉一点点走近,唐琬侧头看了一眼,又扭过去,继续蹦啊蹦。
旁边的一张桌面上放着一个微型望远镜,更高的一张桌子上趴着看唐琬跳绳的可乐。
这猫肥了一圈不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到夏桉,也和唐琬似的,瞄一眼,瞥回去。
夏桉拿起望远镜往操场上看去,很清晰,刘有为坐在第一排,面对上万学生,正忐忑地偷偷看发言稿。
放下望远镜,夏桉蹲着捡起两条绳子,用手拽着抻直,尽量和另一头持平。
唐琬重新跳起来,继续念咒语。
夏桉说:“我陪你在这看表演好不好?”
唐琬不理他,继续跳。
夏桉说:“不看她跳舞,也不听她唱歌了。”
唐琬说:“我会跳皮筋,算才艺么?”
——
本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