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遗信
阮凤山目色深邃,从信函里抽了一厚叠的东西来。
最上面竟是一张折叠的房契。
阮凤山看了一眼那房契的地址,是一处偏僻的宅院。
阮凤山目色闪烁,他不知徐寿贤死后,让他的老管家交给自己,一张颇为偏僻的宅院的房契,是何用意?
房契下面,就是十多张,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信纸。
阮凤山一见那字体,便心头一跳,这手小楷,瘦俊飘逸,正是徐寿贤的手迹。
阮凤山相信,他心头的疑问,徐寿贤在留给他的这封遗信里,一定会有交代的。
阮凤山拿起那厚厚的信纸,凝目看去。
“凤山掌柜台鉴:老朽昏聩,死不足惜……”
“……蒙掌柜的拔擢,某添居总账房之职,二十余载,其错漏之处,可谓多矣……”
“……水至清则无鱼,诸多蝇营之徒,不足道哉……掌柜的,亦不宜因烂账之事,一时恼火,而苛责过甚过广,如此则易动摇源顺镖局之人心根基……”
“……而某之贪婪,则始于栾敬付也!……”
阮凤山一页一页看下去,心境数变!
此信道末尾几页,字迹已经潦草,难以辨认,即便阮凤山已经很是熟悉徐寿贤的笔迹,也需时时停顿猜测,方能理顺文句。
由此可见那书写之人,写到此处的心绪是何等的激烈震荡……
阮凤山看毕,一时间,竟心绪杂乱如麻……
他心间原本对于徐寿贤的愤怒和憎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此刻他的心头,却是涌出了一股悲凉。
徐寿贤自从做了总账房后,原本也会贪些蝇头微利的小钱,但他开始大肆贪墨,还是从两年前开始的,而且是栾敬付一点点拉他下水的。
“这封密函,你家老爷是何时交于你的?”阮凤山嗓音深沉地问道。
“是去岁的除夕夜!”
阮凤山点了点头。“看来此信,是去年腊月写的。”
信函的末尾只署了腊月十二的日子,但却并未署年。
去年应该是徐寿贤大肆贪墨的第一年,年终之时,也许他已经开始恐惧了。
阮凤山喃喃自语道:“你都已经怕了,为什么不收手呢?”
阮凤山扭头看向几案上的那张房契。
看完此信,阮凤山已经知道,徐寿贤为何要留下这张地址偏僻的房契。
此处偏僻宅院的东厢房的地砖下,埋着一口箱子。
箱子内,是徐寿贤这两年来,贪墨的钱财,还有栾敬付送与他的珠宝礼物,还有他与王德安、朱士成、以及栾敬付和六大镖队镖头间的账目往来的详细记录。
源顺镖局有权势者,与他没有私账的,只有萧宗庭一人!
而这中间,与栾敬付之间的账目最大,与之相比,其余诸公,皆不足道哉!
“栾敬付?”
阮凤山深沉地叹了口气,面含悲戚地看着叶天,道:“老先生,你先回去吧。你家老爷的尸体,我会着人装入棺椁,晚上送他回府!这也算我送他的最后一程了。”
叶天闻言,匍匐跪地,大叫道:“有掌柜的送他,老爷瞑目了!”
叶天哭喊了一番后,便自行站了起来,他苍老的脸上挂着清泪,向阮凤山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阮凤山看着叶天的背影,忽然惨笑了一下,自语道:“老东西,你选得这管家,倒是有些清朗的风骨!”
阮凤山的眼中,悲哀浓郁,一些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彷佛他刚到账房,初识徐寿贤,也就是昨天一般。那时的徐寿贤,正值壮年,不仅精于账目,对于他更是倾囊教导,毫不藏私,两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
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
人,是会变得!
二十年,实在太久了!
“郑伟!”阮凤山忽然喊了一声。
郑伟立即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抱拳不语,静等命令。
“去棺材铺订一口上好的棺椁!太阳落山前,要拿到!”
“是。”
郑伟接了令,就转身走了出去。
阮凤山沉吟了一番,便将几案上密函和房契,锁进了屏风后面的暗格里,然后缓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阮凤山站在后院的某处偏僻的院墙前,忽然身形一窜便跃了出去,徐寿贤的那处偏僻的院落就离此不远,正是源顺镖局附近的一处房舍。
这也许也是徐寿贤的有意安排。
叶天离开了聚义厅的后堂,缓步走到了后院账房门前,后院账房已经被护卫围了,大厅门前,两名劲装捉刀的护卫站在那里,叶天走近,两人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他。
“老头,这里围了,不让进!快滚!”一个护卫冲叶天嚷道。
叶天依旧作了一揖,道:“我有一封家信,要交给徐福贤徐主事。”
“什么家信不家信的,说了不让进。快滚!”
叶天见那护卫态度恶劣,只得怏怏而退,准备以后再找机会,将信交给徐福贤。
叶天方一转身,便刚好看到郑伟走了过来。
郑伟是接了阮凤山的命令,要去棺材铺订购棺椁,刚好路过此处。
郑伟看了一眼护卫把守的门口,笑道:“老人家,要不那信,我替你拿进去,交给徐主事。”
郑伟现在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他要进去,没哪个护卫敢拦他?
叶天迟疑了下,还是作揖道:“多谢!不劳您了。这信不急,待过些时日,我还是亲手交给我家大爷吧。”
叶天说完,便转身走了。
郑伟看着叶天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大约半柱香后,源顺镖局后院的某处偏僻院墙前,忽然一个身影,从外跃入……
此人显然身手甚好,身形快如鬼魅,而且落地无声。
正是此前离去的阮凤山,只是此时阮凤山再次出现,手中却多了本厚实的账册。
阮凤山卷着账册,拿在手里,藏与袖袍中,缓步绕过假山,从竹径走到了聚义厅的后堂,阮凤山坐回到了几案前,将账册摊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阮凤山看了足有数盏茶的时间,才陡然将账册合了起来,掩卷长叹!
这几年,他升了秽血教的分舵舵主,将大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秽血教那边,对于源顺镖局,实在是疏于打理了。
特别是他引入了栾敬付来做这镖局的总瓢把子,现在看来,真是败笔啊!
栾敬付虽然血勇,生死之间,常能拼死血战!但这样的人,贪起来,也一样是不要命的!
鲁莽有余,精巧不足!
阮凤山站了起来,在几案前,反复踱着步。
“栾敬付?”
阮凤山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在源顺镖局的烂账上,栾敬付的确该死,但在秽血教贤古分舵那边,栾敬付绝对是一名勇将!
他一个,魏雨田一个,堪称他的左膀右臂,杀之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