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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登楼

段融和朱彭跨过大理寺的门槛时,那麻子脸早已经抱着文书,拐入了一条走廊里。

段融目色转动,忽然语气随意地向朱彭问道:“那在门口处理预约的麻子脸,来大理寺几年了?”

“啊!”朱彭给段融问得一愣,想了一下,才回道:“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原来是一个老头在那,后来就换成他了,怎么也有四五年了吧?”

段融道:“是吗?那时间挺长了!”

朱彭目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道:“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段融笑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

虽然他发现了那麻子脸就是射杀周渭的人,但这事他不准备说出去。

查出了尚书令朱时中的真正的死因,而且抓了那批匠人,他的任务基本就已经完成了。再深挖下去,真把那麻子脸给抓了,被朱澄在大理寺的地牢内,审出了背后之人。

这事越闹越大,牵连越扯越深,朱澄和朱彭毕竟是朱鹤的血脉,那些人还有些顾忌,他可是无甚根基啊。一个搞不好,说不定倒把自己给折这了。

犯不上去捅这个马蜂窝,这案子查到这个程度,他基本就能在朱鹤那交差了,接下来段融就准备打打酱油,再混几天日子,估计这事也就应付过去了。

这也是他来之前就想好的方案,就是一个度的问题。既要在朱鹤那,能够交差,也不能把案子挖得太深。万一搅动了这背后角力的各大势力进一步介入,他估计死得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而麻子脸的身份,显然就是这个度的边界。

再进一步,搞不好就要出事的。

段融已经决定,就在这里停下来。

他和朱彭走进了朱澄办公的房间,发现朱澄正埋头在几案上的一堆文书里。

两人走进去时,朱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朱澄从文牍前抬头时,只见他两只眼都熬红了。

朱彭走了过去,一把按在了他面前,道:“别弄了,你看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回去休息一下吧。”

朱澄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道:“起来,我都弄好了。”

朱澄拿着手中的几本文书,摊在段融身侧的空桌子上,道:“这是验尸报告和初步的调查详细,你俩看看能不能挖掘出调查的思路来。我是顶不住了,先回去睡觉了。”

朱澄虽然口中说着你俩,但他的眼睛却是只看向段融。

朱彭压根不会查案,但他知道段融却是个中高手,他是想让段融好好看看卷宗,也许他能捏沙成团,理出一个头绪来。

段融瞄了那些文书一眼,道:“我等会儿研究一下。”

朱澄点了点,拿起几案上的冷茶,一股脑灌进了喉咙里,这才大步走出了门外。

朱澄走后,朱彭只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用一把矬子在那修指甲呢。

段融坐在那,随便翻了翻,才没多大会儿,他忽然抬头看着朱彭,道:“这神云府有什么地方好玩?带我去逛逛吧。”

朱彭闻言,立马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讶然道:“现在吗?”

就是段融不说,等这案子结了,他也要带段融好好玩玩,尽尽地主之谊,但现在案子还没查完,段融就让他带他出去逛逛,着实是有些过份了。

段融却是满脸理所应当地说道:“对,现在。”

朱彭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让我们好好看看卷宗,找找思路吗?”

“我看了啊!”段融道:“不过,这找思路是需要灵感的。我这人在好玩的地方,灵感是最汹涌的。”

“是吗?”

“当然,我们这不是去玩。我们这是出去找查案的灵感。懂吗?”

朱彭给段融糊弄地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也有点想出去玩了,既然是段融提议的,他刚好就坡下驴了,出了事,朱澄骂他,还有段融顶着呢。

朱彭支起腰来,道:“这神云府的第一好玩之地,自然就是焰月楼了!”

“焰月楼?”段融目色一动。“和朱时中一起被雷殛死的李慕瓶不就是焰月楼的吗?”

“对。不过这李慕瓶已经过时的名妓了。明日黄而已,要不然就算是尚书令也不见得能娶到手。焰月楼现在最红的是秦雪吟。神云府里,现在有一句话,叫做千金难得一面雪。就是一千两金子,都难以见到秦雪吟一面。”

段融冷笑了下,道:“说到底不就是个青楼的婊子,还一千两金子呢?一千两金子,我能把焰月楼买下来!”

朱彭道:“你就是个土包子。这就是个说法。”

“说法就得有个由头吧?”段融道。

“当然。”朱彭道:“要见这秦雪吟,第一关就是秦楼赛诗!”

“秦楼赛诗?”

“对!在秦雪吟的绣楼下,各位恩客们都得把做好的诗稿提前交给丫鬟。收了诗稿,秦雪吟会一一过目。被选中的诗稿,才能得见她一面,而是还是隔着帘子。”

段融啧啧称奇,问道:“诗稿被选上,还隔着帘子见?”

“是。”朱彭道:“诗被选上,才有资格上楼。通过聊天对琴,要是秦雪吟相中你了,才能留下过夜。这是第二关。”

段融笑道:“睡一觉,闹得跟考状元似的。还是你们会玩啊!”

段融忽然话锋一转,道:“你没少参加吧,被选上过没?”

朱彭脸上陡然一红,有些气馁道:“倒也试过几次,那几首诗都没能入秦姑娘的眼。”

他也大价钱请人写过几次诗,但也许运气不好,也许是他没那个福分,总之一次也没选上过。

“走!”段融忽然道:“带我去,我这次保证你能登上秦楼!”

“真的?”朱彭顿时大喜过望。

但是他发亮的眼睛,很快就黯淡了下去,段融显然是在吹牛。

他一个东南四府来得乡野村夫,查案也许厉害,这作诗嘛!怎么看他也不像个会做诗的。

不管段融是不是吹牛的,朱彭还是带段融来到了焰月楼这里。

此处毕竟是神云府最热闹,最有风情的地方了。

焰月楼就是在长乐街上,丹江河畔,而最人声鼎沸之处,就是秦楼所在了。

无数狂蜂浪蝶,挤在那里等着秦雪吟的丫鬟来收诗稿呢,许多穷酸的文士亦在楼前兜售自己的诗作。

虽然买别人的诗,可能一聊就露馅了,但过了第一关,起码能隔着帘子,看秦雪吟一眼,就这样,就足够他们在狐朋狗友面前,吹嘘一年呢。

段融和朱彭他们匆匆赶过去时,眼见那收诗稿的丫头已经下楼来了。

朱彭一看那架势,便道:“得,今日算是白跑了,已经迟了!”

段融:“迟吗?我看刚刚好!”段融说着,便走到了旁边一文士的摊位前,提笔便写。

他先给朱彭写了一首《商山早行。

这诗是温庭筠最好的诗作,几乎算是他偶得佳作,超常发挥了。

段融写完,抬眼一看,只见那收诗稿的丫鬟已经收到楼梯中间了,他目色一动,立马给自己写了一首,杀气腾腾的短诗: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段融写完,不觉莞尔一笑,写下这首慷慨激昂、杀气腾腾诗作的人,最后却成为了一个在民族危亡之时,卖国求荣的贼子。所谓诗,岂非就是一个笑话吗?

眼见那丫鬟已经收到了末尾处,段融才立马将最后的那张诗稿递了过去。

而朱彭手里的诗稿是在段融后面才递过去的。

那丫鬟已经拿着一大叠诗稿上楼去了,朱彭还在那里念叨着。

朱彭虽然不太懂诗,但段融匆匆给他写下的那首《商行早行,他还是咂摸出了一些味道来的: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有些句子的意思,他还不太理解,但那平仄和韵脚,显然很是雍和高雅,绝不是不入流的应景之作。

绣楼之上,秦雪吟带着面纱,慵懒地坐在几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诗稿,她一边翻着,白净的脸上便显出隐隐的愠怒来。

“尽是些无病呻吟的矫情虚伪之作!”

“无稽之谈!胡诌乱吟!”

秦雪吟眼见诗稿就要看完,还以为今天又是无人登楼的一天。

“这神云府内,当真无一真才实学之士吗?”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最后的那两篇诗稿。

她才看了一遍,便眼睛一亮。

而后,她把两篇诗稿并排放在了几案上,却是越看越喜欢。

秦楼之下,挤满了狂蜂浪蝶,其中不乏了大价钱,废了大功夫的,为的就是登得秦楼,一睹秦雪吟的容颜。

大约半柱香后,那个收取诗稿的丫鬟,便忽然走出了绣楼,正在楼梯口那,娇声叫道:“今日登楼者:段融、朱彭!”

朱彭闻言愣在了那里,段融作得那首诗,他是觉得不错,但最多也就是和他在那些文士那搞来得不相上下而已。怎么就能登得秦楼,入得秦雪吟的法眼呢?

难道是运气?

不!段融自己也得以登楼,如果仅仅是运气,怎么可能他写得两首都入选了呢。

朱彭扭头,怔怔地看着段融,道:“段兄真乃奇士也!”

段融笑道:“走,上楼!”

朱彭眼睛发亮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秦雪吟的贴身丫鬟,不由地吸溜了下口水,这还是他第一次登楼呢。

两人推开挤在楼梯那里的人群,在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睽睽众目,登上了秦楼,踏入了秦雪吟的闺阁内。

待段融和朱彭入内,那丫鬟便将绣楼的门给关了。

一众落选的狂蜂浪蝶们顿时大为扫兴。

“那家伙不是朱彭吗?枢密院那个,他会写诗?去打听打听他在哪个文士那搞得诗作,给老子也搞一份去。”

“唉,不对。刚才是不是有个叫段融的?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

“好像在城郊野湖,引下天雷的就是叫段融吧?”

“对!”

“你是说刚登楼的是段雷神!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在大理寺查案吗?怎么可能有时间来焰月楼呢?”

楼外,人声散去。

绣楼闺阁内,秦雪吟在垂下帘子的琴台上,给段融和朱彭抚了一曲。

朱彭怔怔地看着那帘子后面带着面纱的秦雪吟,虽然不见真容,也能感觉到其隐隐透出来的风姿卓越和清绝气质。

秦雪吟一曲抚罢,略感疲累。她前几日,略感风寒,才刚好了,身子还很是慵懒,要不是甚是欢喜那两篇诗作,她是不会抚琴的。

秦雪吟略一摆手,两个丫鬟,便把那竹帘子卷了起来。

秦雪吟的轻纱下的容颜,隐隐若现。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朱彭心头更是欢喜,他这一遭,几乎等于看了秦雪吟半个真容啊!

秦雪吟的目色扫过段融和朱彭,道:“两位公子的诗作,是雪吟这两年来,读过的最好的诗,真是唇齿生香啊!”

“段公子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字,却如匕首短枪一般,风云烈烈!能写下此诗者,必是真男儿,真英豪!”

段融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一杯就,一饮而尽,道:“其实这首诗,是我的一个同乡所作!”

“哦?”秦雪吟轻轻一笑,道:“公子倒是坦诚。”

其实,借别人诗歌登楼的,也不是一位两位,所以才有这对琴聊天之说,她就是要看看成色,是不是真才实学,三两句她就能看出来的。

段融道:“姑娘想不想知道,我那同乡是一个怎样的人?”

秦雪吟道:“愿闻其详。”

段融道:“他早年的确是一位义士,正如诗中所写。但是后来,他却成了一个卖友求荣、数典忘祖的贼子。在下是想请教姑娘,这人心真能见于诗篇吗?”

段融此问,如同一根刺,刺了秦雪吟一下。

她秦楼赛诗,信的就是诗言志,诗见性的信条,如果人心不能见于诗篇,她摆这么大的阵势,岂非就是附庸风雅的笑话吗?段融此问,是在揭她的短。

秦雪吟强撑着说道:“雪吟深信人心见于诗篇。”

“是吗?”段融含笑看了她一眼。

秦雪吟叹气道:“只可惜,人心易变。我深信段公子的那位同乡,作下此诗时,胸中乃是一颗真诚的义士之心。非此心,不能有此诗。然世事苍凉,人心异变!那个卖友求荣、数典忘祖的贼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义士,他也绝写不出此等的诗篇!”

段融闻言,微微惊愕。此女对诗篇人心的见识,不由让他击节!“姑娘此论,端得好见识!受教!”

秦雪吟不仅说的好,甚至段融隐隐觉得,她所道出的也许就是隐藏在历史风尘里的实情。

人心易变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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