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白马将军,痛陈利弊
上党壶关至广阳蓟县,二者之间路途约有一千五、六百里,日行百里需半月。
庾嶷担心上党蝗灾问题,快马兼程,日行两百里,仅了八日,便至蓟县。而刘虞得知庾嶷奉张虞之命前来出使,当即宣其入州府相见。
蓟县,州府。
庾嶷身着素服,头戴士冠,在侍从的领路下,趋步入了大堂。
“嶷奉度辽将军之命,特来拜见大司马!”庾嶷恭敬行礼道。
刘虞招呼左右奉座,面容和蔼问道:“济安遣君至蓟县,不知所为何事?”
庾嶷面露悲意,说道:“君侯忧虑百姓流离,遂于上党招揽流民,授予荒田。然不料今岁丰收之际,先遭旱灾,再逢蝗灾,百姓无所食。眼下府库空乏,难以赈济百姓,君侯日夜忧思,特遣嶷前来拜会大司马,求粮援救上党兵民。”
“若无粮”
庾嶷唉声而叹,说道:“郡内白波流民难遏,必会聚众反叛。而君侯帐下无粮,恐难以镇压流民。届时上党二十万百姓,将会与黑山贼联合,劫掠河北诸郡,河北恐将大乱尔!”
庾嶷所言非假,历史上黑山贼屡次劫掠河北,甚至一度成为袁绍的心腹大患,与白波流民东迁,以及上党民众东奔黑山有关。
眼下上党地区如果没粮,张虞为了让麾下兵民有粮可食,说不准会学刘秀起家一样,放手一搏,走上劫掠河北诸郡的道路,以劫掠为条件,招募军士,运气好或能成为‘黑山帝’。
闻言,刘虞看向左右幕僚,问道:“今幽州可有蝗灾否?”
“禀牧伯,幽州治下上谷、涿、渔阳等郡并无上报蝗灾。前些日子倒是雨下得少,但因河渠之利,旱灾影响不大。”从事程绪上报道。
刘虞心中担忧消散,说道:“邵然,不知济安今下需要多少钱粮?如实说来,不必夸大,我当竭力相助。”
庾嶷沉吟少许,说道:“不瞒大司马,今上党有兵民近二十万,君侯请求三十万石粮,用于以工代赈,以济百姓过冬。”
“三十万石粮?”
堂内幕僚不由交头接耳起来,三十万石粮可非小数目,换做后世度量衡,约为一万八千吨粮。
幽州虽说经刘虞治理,粮草每石价格低至三十钱,但幽州依旧难改贫寒,可非冀州这种富阔之地,一口气拿出三十万石,可绝非易事!
程绪皱了下眉,看向刘虞,说道:“牧伯,府库虽有余粮,但出三十万石粮予上党。若突发兵事,恐粮草不够,不如省之。”
幕僚有意让庾嶷识趣,少向刘虞要粮。然庾嶷神情却是不变,静静候着刘虞的讲话,毕竟真正做主之人非幕僚,而是大司马刘虞。
刘虞神情微正,沉声说道:“我与济安于雒阳时,本欲清君侧,然不幸先帝驾崩,何进乱政,董卓入京,致使天下崩乱。今主上蒙尘,诸君各据州郡,能与我同行者,唯张济安也!”
“济安招揽流民,扫平白波,令上党骤兴。若非蝗灾临郡,上党谷物已丰。今百姓饥荒,人将相食,来人有求于我,我岂能见危而不救!”
刘虞对张虞可以说很有好感,往长远了说,张虞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郎官。后头张虞还有意与他图谋大事,仅是没成功而已。
自董卓入京,袁氏讨董,张虞至上党屯兵,不仅没忘昔日之诺言,且还与他保持同频的政治主张,即不讨董,不助董,免得天下愈发混乱。
故在刘虞眼中,张虞可谓汉室忠臣,今若见死不救,当会让忠汉势力愈发孤立,而这可不是刘虞所愿见到之事。
见状,庾嶷见缝插针,拱手说道:“牧伯,除求粮之外,另有一事欲与牧伯商量。今陛下西迁长安,不知陛下音讯,君侯担忧不已。故岁末朝贡之时,愿与牧伯帐下幕僚同行入京,参拜陛下。”
刘虞点了点头,感慨说道:“贼臣作乱,朝廷动荡,我身为宗室老臣,不敢不朝。今道路疏通,当遣使以效臣节。”
说着,刘虞看向主簿魏攸,问道:“若我无记错,府库中有粮百万石,对否?”
“对!”
魏攸苦着脸,说道:“三十万石粮草众多,需八千车,日行五十里,而蓟县至壶关一千五百里,需费三十日。沿途所粮草要由我军供给,此番为上党运粮需用六十万石。”
上党距离幽州太远,所消耗的粮草也实在多,刘虞有救上党于危难的念头,但距离太远,实在让部下犯难。
听到属下上报的数据,刘虞不禁心生迟疑,六十万石粮可非小数目。
“六十万石粮太多了!”
在刘虞犹豫之时,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外传入堂内,庾嶷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名相貌威仪,身形魁梧的劲服武人,按剑而行,行举间露出骄横之气,难以让人心生好感。此人非是别人,正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牧伯,幽州粮草虽多,但今支出半数赈济上党,不仅徒费民力,更不利我幽州安危。”
公孙瓒虎步行至堂内,打量衣着简朴的庾嶷,语气带有不满,说道:“今天下崩乱,首在利己,次在利他。今调粮草支援上党,若幽州遭遇饥荒,若是突发兵事,库中粮草关乎幽州兵吏存亡。”
公孙瓒之所以反对赈济张虞,其已是将幽州粮草看作自己军粮。尤其随着天下动荡,作为幽州军阀的公孙瓒,他的野心已是蠢蠢欲动,可不甘心为刘虞帐下的将领,故自是要反对赈济张虞。
公孙瓒的心思,刘虞自是不知。但其所说之语,刘虞不能不考虑,故陷入沉思,考虑是否如额调三十万石粮草于张虞。
庾嶷见刘虞不语,有被说服之风险,当即说道:“不知牧伯能否请嶷入侧堂说话?”
刘虞看了眼庾嶷,又抬头扫视堂内众人,遂从榻上起身,说道:“随我入内!”
“多谢牧伯!”
待二人到了偏堂,刘虞与庾嶷坐于对榻之上,问道:“不知邵然有何言语,不可被众人所知?”
庾嶷朝刘虞拱手,说道:“事关汉室兴亡,有机密之语,不可让外人所知。”
“请!”
庾嶷回忆张虞叮嘱之语,说道:“董卓作恶多端,京中公卿无不愤慨。王司徒有意除贼,与君侯联络,行内外呼应之事。而君侯兵马不足,已向王司徒引荐牧伯,并托嶷细言军机密事。”
“待京中事变,君侯率三晋精锐,汇牧伯帐下幽州突骑,走上党破河东,以下关中。彼时清除董卓,扫清西军贼寇,二君便能迎奉陛下于雒阳,还于旧都,安抚关东诸豪,平息兵戈,兴复汉室。”
庾嶷斟酌言语用词,分析利弊说道:“君侯居上党,招揽流民,意在兴汉。今受蝗灾所害,兵民无粮,则上党将乱,而君侯将无容身之所。君侯流离失所,讨董之业,汉室之举,恐无人能为尔!”
“君侯在代,牧伯在燕,燕代二地唇齿相依,光武得燕代军士以中兴汉室,今世能否再兴,恐需仰仗牧伯所领幽州。”
刘虞捋须颔首,面露喜色,说道:“子师在朝谋事,济安屯兵于外,内外呼应。济安与子师,为虞同辈人也!”
若想要人帮你,自然要展现出自身的价值。刘虞虽说仁者,但不代表会无条件帮助别人。
今张虞为了求得刘虞的援助,自然要将他与王允的谋划说出,添油加醋,展现出他不一样的价值。
说着,庾嶷作揖而拜刘虞,恳求说道:“嶷非以救亡汉室为由,胁迫牧伯施手相救君侯。而是今下汉室衰微,愿为汉室效忠者少。关东诸雄名托义兵,实无仁义之心;益州刘焉名为宗室,实则有不臣之念。”
“刘益州有不臣之念?”刘虞惊讶道。
“然也!”
庾嶷添油加醋,说道:“刘焉之所以入益州,是因益州有天子气之语。其入巴蜀之后,招降米贼,攻杀郡守,封闭蜀道,绝蜀中之粮于长安。”
刘虞长叹口气,说道:“我本以为刘君郎刘焉字与我为同道中人,不料今却行此不臣之事。邵然勿要担忧,今上党粮乏之难,我自会出手相救。”
刘虞本来打点折扣,但今有了庾嶷这番利弊之语,让刘虞决意帮助张虞。毕竟依照庾嶷所说内容,如果张虞流离,幽州失去通往关中的道路,那么拯救汉室,铲除董卓的计划必将破产。
“但今下难行之事,便是三十万石粮草,如何输送与上党?”刘虞说道。
庾嶷沉吟少许,拱手说道:“牧伯为大司马,位三公之首,不如遣使持信于韩馥,以幽州三十万石粮,换冀州三十万石粮,这样便能省去中途损耗,对韩馥而言,并无损失。”
“冀州牧韩馥?”
刘虞捋须而思,说道:“我今写信说之,千里运粮,损耗众多,纵加上几万石粮,也好过转运军辎。若韩馥不同意,我当遣公孙瓒督粮送至井陉,由济安率兵接收粮草。”
庾嶷笑了笑,说道:“君侯曾言韩馥怯弱,说不准韩馥畏兵过境,或会同意换粮赈济之事。”
“邵然欲留蓟县,或是回壶关?”刘虞问道。
庾嶷正色说道:“牧伯既已决心拨粮赈济上党,嶷需尽快回壶关,向君侯通报喜事,并让君侯向韩馥去信,以达成幽、冀换粮之事。”
“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