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他死了好不好?你到底烦不烦啊,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还时不时就这样来一次,我真的烦透了。”
“如果他死了,我会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他,我会记得他的好,我会永生怀念他,我会为了他好好生活,但是,他还没死,可为什么要搞得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没有死却像死了一样?我们以前是那么亲密,亲密到紧急联系人那都是填对方的,我们以前那么相爱,怎么可以说有一天形同陌路就形同陌路?怎么可以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怎么可以当这个人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我做不到。”九微还是没有忍住,说到这里已经破功,她泪如雨下。
“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是忽然不爱你的,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我真的累了,你勒我太紧,我受不了了,我也是人来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却还一直活在过去,显得我多么无情无义?我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我就不能自私吗?”季伦话里透着厌烦和无限冷漠。
“可你跟你的妻子根本就没有感情。”九微脱口而出。
季伦认真看了九微一眼,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他和妻子毫无感情的,他说:“是又怎样?我只是要寻一个人适合过日子的人,而不是一个像你这么爱闹腾的人。”
九微摇头,还不肯死心:“为什么你事先一点警告都不给我就罚我出场?为什么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就判我死刑?你如果有什么不满,那时候我真的可以改的。”
季伦说破:“你还不懂吗?我不爱你了。九微,放过过去,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九微觉得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起这颗沉重的心,她胡乱坐在石阶上,双手掩脸,大哭,泪水透过双手滑下手臂,又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好不好?”季伦任着她哭,也不扶她起来。
九微更加伤心,更加竭嘶底里:“我也想只是做了一场梦啊,醒来了发现原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你还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爱你的人多么不容易?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情?”
季伦不再说话。
九微已经哭泪人。
季伦又不耐烦起来了,说:“你看你,动不动就哭。很烦人。”
“你记得不记得,我认识你之前,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女孩?你说我的快乐吸引了你,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不快乐的人。”九微一直以为,一个爱自己的人,看到自己哭,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觉得烦,而是心疼。
季伦也蹲了下来,说:“事实就是这样,人会变,感情会变,一旦变了,就回不去了,你爱的只是以前的季伦,但以前的季伦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就不肯信他是真的不爱你了?九微,你会找到更好的。”
“我不要,我不要更好的,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想换人。我认定了你就是你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为什么要我忘记过去,为什么要我去重新去物色去接受其他人?我都已经习惯你了。就算我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又怎样?他怎样都不是你,我要的只是你。”九微越哭越伤心,放佛此刻是回到刚刚分手的时候。
那会没有说的话,她如今全说出来了。
“天意如此,世事不过因果,你看开些,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痛苦。”季伦拍她肩膀。
九微泣不成声。
季伦拍了拍她肩膀,说:“你看清楚,我就是渣男,我不是你命中注定那个,我没有继续爱你包容你的能耐,我自私自利只为自己,你好好往前走,好好生活,好好对自己。”
“我不要,我不要承认你是渣男,当初是我选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人品,我相信你,就算是你要放弃我,我也相信你是因为觉得给不了我幸福才放弃我的。我不要破坏季伦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很傻,但是只有我知道,季伦给我的回忆,对我有多么重要,以至于不管他后来做了什么,都不足以抹黑这段回忆。”
“九微,人生在世,并不只有爱情。”季伦劝她。
“可我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不过是有个真心实意相爱的人。我就是一个这么没有志气的女人。”
“那你更应该向前看,我们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九微也跟着念,她感到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寒意,回不去了,她何尝不知道。
季伦扔下一句话:“九微,你死心吧,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不爱你了也不可能重新爱你了。这一路来,谢谢你陪我走过,就把他当作是一份经历好不好?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只求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季伦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九微还有什么好说?她将脸埋进膝盖里,心灰意冷。
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季伦已经不知所踪。
这是他们分开以来,季伦第一次肯跟她说那么多,好几次九微要找他说清楚,他总是冷冷扔几句:“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回不去了。”
九微在原地石阶坐了不知多久,最后又保安过来驱赶她,她才振作起来,发微信给蒋蓦然:“我今晚就可以去你家住不?”
她不想回家对着所天勖,她真想有自己的空间可以静一静。
她双手掩脸,对自己说:“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而后滴滴打车,发现此地打车很难,附近根本没啥车辆,她只好倚在路边的灯柱上碰运气,没想到一下子就来了一辆出租车。
她也没多想,上了车,就对着车窗吹风,再也哭不出来了。
或者,这个时候应该雷雨交加,或者,这个时候应该从哪里放出一首悲歌,这样她可能容易哭些。
那么爱哭的人,居然也有哭不出来的一天。
她曾经听人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泪是有限的,流光了,就没有了。她猜是心被掏空了,泪也就没有了。
到了今天晚上,那么爱哭的她,也许关于季伦的泪已经流光了,她倚在窗前,木着一张脸,吃着捡回来了的濑尿虾,吃完一只接一只。
大概是哭累了,也大概是酒劲发作,一吹风,她便犯困了,什么时候在车内睡着也不知道。
九微不知道,和上次一样,这次的出租车司机,还是所天勖。
所天勖看到九微出去,便开了出租车一直跟随,方才一幕,他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公寓楼下,九微已经睡熟,所天勖知道九微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便将一个手掌放在九微脸庞上,说:“又哭肿眼了。怎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傻丫头,忘掉过去,好好向前才是。”所有动作,所有说话,都是轻轻地,像微风一样。
他原是心痛的,但是捉起九微右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她手中勒痕已然消失,便又欣喜起来。
原来这释怀酒真的有用,九微的勒痕终于消了。
所天勖说完,抱起九微下车,准备上楼,拐弯的时候,遇到了熟人。
那人一身灰色贴身西装,还打着领带,戴着一顶灰色爵士帽,帽檐压低,对着所天勖说:“老兄,你怎就看上了这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