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提亚马特

半人马喀戎站在山丘之上，眺望群山的方向，在昏暗天幕之上，巨大的太阳正散发着最后的晖光，滑落群山之下。

塞伦涅女士的明月宝石正在另一侧的天穹上冉冉升起，月之少女的神秘轻纱逐渐笼罩了整片天空，清冷朦胧，静谧高雅。

传说中在虔诚的信徒祈祷下，信仰月之少女的信徒会在临终之刻，看到那圣洁神秘的月之门。

最纯洁的灵魂可以穿过这道月之门，来到月之少女居住的约瑟园中，得享灵魂的归依与安宁。

曾经的半人马氏族，就有许多信仰着月之女神的战士，但如今他们信仰之主已经变成了那个统治着荒原与森林，大地与天空的红色君王。

所以那些忠诚的半人马战士，战死的英魂，应侍奉于红龙的王座之侧，归属于巨龙的圣殿之中。

草原的风带着晚间的薄雾，将生者的祭奠之歌送往远方，将死者的虔诚之魂引导归依。

“穿过无边的森林，踏过无尽的长河，穿过埋葬着无数战士的墓园，登上那座圣洁的山巅，”

“巨龙的圣殿坐落在山巅之上，那是忠诚英勇的灵魂归依之所，”

“不愿消逝的灵魂啊，那就归依往英灵的圣殿中，你们当以最忠诚的灵魂，踏足这座圣殿，永享安宁，永伴王座！”

这头强壮的龙裔怪物，身上的铠甲早已凹塌，内甲被洞穿，露在铠甲外面的血鳞也已破碎，鲜血将一身黝黑的铠甲染成暗红色，如同一层厚厚的锈迹。

但喀戎的身躯依然笔直地挺立着，兽人联军的王旗被他当做拐杖，从背后撑住了他沉重的身躯。

强大的兽人大酋长德坦安的头颅依旧怒眼圆睁，密布的血丝在这个兽人大酋长的眼中已经暗淡下来。

因为他的头颅被半人马砍了下来，提在手中，与半人马一起凝视着整个战场。

喀戎看着已经寂静的战场上无数的尸体，一个个钢铁骑士早已经死去的身躯仍然屹立不倒。

贯穿这些战士身躯的战矛与刀剑支撑着他们的身躯。

钢铁骑士不屈于死亡的精神支撑着他们的脊梁。

对巨龙的忠诚与信仰支撑着他们高昂的头颅。

每一个钢铁骑士的身前，都有数倍的敌人倒下，这些敌人的身躯被钢铁骑士斩碎，而钢铁骑士的断刃还镶嵌在这些敌人的骨骼之上。

所有的兽人骑兵，尸骨横陈于此，没有一人逃跑，也没有一个存活。

钢铁骑士的生者立于死者之旁，唱响祭奠之歌。

半人马喀戎也被这悲壮苍凉的气氛感染，被这祭奠的歌声引动，嘶哑着哼唱着。

两条巨龙，趴伏在战场中央，她们的铁鳞破碎，龙皮沁血，膜翼断裂，长尾弯折。

但这两条雌龙，仍然支起长长的脖子，高昂着巨龙的头颅，引吭高歌，重重跌宕的龙语应和着生者之歌，在晚风中吹拂向远方，跨越了空间，跨越了时间，来到群山之巅。

那些灰狼骑士，驱赶着溃逃的兽人聚拢在一起，如同放牧牛羊的主人。即使它们的箭矢用尽，弹药打空，但没有兽人敢于反抗这些弱小的狗头人与绿皮地精。

这些狗头人和绿皮地精驱使着野狼，驱赶着兽人，一边跟着晚风中的歌声吟唱。

数千人的后勤兵团和支援步兵军团，由那些自愿被征召的勇士们组成。

他们虽然还未经过长久训练，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但依然骑着兽园的战马，左手甩着长鞭，如同驱赶不想归家的鸡鸭，在草原上拦截那些胆溃的兽人。

每个人类士兵都能拦下一两个兽人，有些胆大的战士，居然驱赶着十余个兽人同时前进，只要有兽人脚步稍微慢一些，这些战士的长鞭就会落在兽人的身上。

数千士兵迎着太阳最后的余晖，将两万余溃逃的兽人驱赶回战场，晚风中那越来越嘹亮的歌声，也有他们的声音。

歌声嘹亮，但曾经的半人马部落首领，强大的半人马女战士喀丽，她的生命却即将走入终点。

以幽影龙脊骨打造而成的战矛，强大的兽人大酋长德坦安的武器，贯穿了这个半人马战士的身躯，将这个半人马钉在了战场上。

但在这柄强大的武器穿透喀丽的身躯时，也被这个勇敢精悍的女战士将战矛死死握住，让那个兽人大酋长德坦安失去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迎来自己的命定终结之刻。

但就算是生命力强悍的半人马，踏入超凡领域的强悍战士，也在这一击下即将迎来自己生命的消亡。

半人马喀丽的头颅被自己的配偶，同样强大的半人马战士卓戈轻轻扶起。

雄性半人马的手甲已经摘掉，宽厚的手掌垫在自己配偶的头颅下，免得晚间的湿气和露水浸寒自己的爱人。

尽管半人马纵乐欢愉，但他们忠诚于自己的伴侣，每个半人马都会陪伴自己的伴侣，直至死亡。

“卓戈，我的爱人，你这么坚强的战士也会流泪么，不要让你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心，”

喀丽美丽的容颜已经失去了颜色，生命的步入枯萎，但她仍然抬起自己的手，抚摸在卓戈刚毅的脸庞上。

卓戈沉默不语，眼眶里的泪水却盈溢着，感受着自己伴侣手心的温度已经接近冰冷，让他的一颗心也冷了下来。

“不要伤心，卓戈，吾主的身躯虽然沉憩，但他的意志却伴随着我们，我已经看到了圣堂的光芒，那是吾主的引领，他会给予我永恒的归依，”

喀丽的声音此时格外温柔，已经没有身为首领的威严和冷厉。

“我会在圣殿之中等候你，卓戈，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来吧，不要让我承受更多的痛苦！”

半人马卓戈点了点头，颤抖的双手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沉稳，他轻轻握住了穿透自己爱人的战矛。

低声说道：“去吧，向巨龙的殿堂飞去吧，我的爱人，我会用这柄战矛，染尽敌人之血，吾等必将敌人逐出吾主的王土，然后带着无上的荣耀，与你在圣殿之中相会。”

噌！

卓戈握紧战矛，拔地而起，生命的儿枯萎，血肉的意志消亡。

但在晚风中嘹亮的歌声中，卓戈忽然抬起了头，半人马喀戎也抬起了头，无数的士兵和巨龙都抬起了头。

死者之语不被生者所听闻，死者之灵不被生者所视见。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恍惚间看到，遥远到无法看清的群山之巅，那座高大的圣阶殿堂，在这一刻敞开了大门。

不被生者所视的光芒闪耀其间，引导着在战场上徘徊和迷茫的灵魂们，一层层虚幻的阶梯在虚空中降落，连接着圣阶的殿堂与灵魂。

这些战死的灵魂抬头望去，那座圣洁的殿堂中，无数的战士英灵在其中等候，他们在殿堂的大门两侧分列，用最尊重的礼仪迎接忠诚而勇敢的灵魂们。这些灵魂没有犹豫，他们高唱着巨龙之歌，踏入了巨龙的圣堂，卓戈看到，喀丽的灵魂，正在其中。

再炽烈的光辉总会散去，歌曲亦是有终尽之时。

当整片战场的歌声停息，预备兵团的长官和野兽骑士团的团长才来到半人马战士喀戎的面前。

喀戎手中，大酋长德坦安的头颅格外狰狞，这个死去的兽人在草原上的部落中也享有威名，是最强大的战士之一，现在却死在了这个半人马的手下。

这让本就地位崇高的龙裔怪物更显得强大，得到了其他人的格外尊敬。

“喀戎大人，那些溃逃的兽人大部分被驱赶收拢，还有将近两万的兽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在如今龙群几乎所有成年从事战斗侧的眷属都已经被编入军团和各种预备军团中，野兽骑士团的首领是一个强壮的狗头人，新生代的狗头人已经胜过那些最强壮的人类少年了。

“让那些兽人指认出首领和掌握着权力的兽人，然后将这些人就地斩首，把所有敌人的头颅砍下，它们会作为英灵的祭奠和巨龙的警告，”

半人马喀戎悄悄地将身躯从背后的战旗上移开，语气森冷地说道：“让那些兽人俘虏抬着我们战死的战士回归，胆敢逃跑闹事的，统统处决！”

……

夜晚笼罩了黄金之地，明月高悬，但就算是月亮女士的明月，它的光辉也无法盖过那座永远喷薄着不休火焰与熔浆的高山。

在卡隆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这座山峰每天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

此时红龙的巢穴，沸腾的岩浆湖泊里早已经不见了红龙的身影，原本岩浆湖泊中心的那座焦石岛屿，早已经被上升的熔浆淹没，沉睡其上的红龙自然也被淹没于炽腾的熔浆之中。

现在的红龙巢穴里，处处都是次级位面的裂缝，这些裂缝已经宽阔到能让一个成年人类随意穿过来往。

但那些低级次级位面的元素精灵精魄都远离了这些可怕的裂缝，这些裂缝对于元素精灵来说是能够吞噬它们生命的地狱与深渊。

无数凝聚的元素魔力化作各种各样的矿石精粹，在岩浆湖泊中浮沉，经过大量魔力和能量的补充催化，这条红龙终于来到了蜕变的关键节点。

这条红龙沉睡的意志，仍旧习惯性的压制着身上的邪龙之血，是如此轻易而简单。

在主位面物质世界里，处于最顶端的前代血脉在这条红龙面前也变得如此平庸，已经成为了这条红龙前进的桎梏。

在巨龙的传承中，所有的真龙都可以了解到，巨龙这一种族在世界诞生之初，属于星界中的生物。

那些星界中的巨龙血脉纯粹，无比强大，远比现在处于任何物质位面的巨龙都要强大无数倍。

巨龙后来从星界之中散落入无尽的物质位面中，那些物质位面尽管也有无尽辽阔的地域，但仍旧无法供养起祖代巨龙们过于强大的血脉与庞大的身躯。

于是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繁衍下，为了适应物质位面的环境，让巨龙更容易生存，巨龙的后代之血也逐渐衍化，变得更为衰弱。

所以时至如今，最贴近祖代巨龙的前代血脉，也就是祖代巨龙的后裔中最为强大的子嗣血脉，已经成为各个世界中最顶端的血脉了。

在现在的世界中，几乎不存在祖代巨龙的血脉，即使存在，那也是属于两位比较活跃的龙神神眷之列，没有巨龙能够依靠自己，与那些强大的，成长后几乎撼动神灵的祖代龙相比。

但卡隆可以做到，强大的前代血脉在这条红龙的绝强意志下变得如此普通，前代血脉的欲望与混罪是如此孱弱。

于是在血脉成长中，更强大的血脉开始沸腾着，化作流淌的火焰燃烧着，点燃了所有的混罪欲望与前代龙血，只为了复苏那至强的祖代龙血。

红龙的精神海中大地崩塌，火山倾泄，血脉中的意志巨吼响彻回荡，更深沉的源欲也随之诞生而复苏。

随着祖代龙血的诞生，红龙的身躯在悄然变化着，他身躯外的火狱也变得沸腾起来，吸纳了无尽火力的领域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领域里熊熊燃烧，想要将一切化作灰烬的火焰扭动着，变幻着，这些火焰由单纯的形态朝复杂的生灵形态衍化转变。

一束束跃动的烈火化作一个个元素精灵，火鸟火鸦火牛火马火巨人，这些火焰中诞生的精灵在下一刻开始如同真正的生灵一般奔跑跳跃起来。

这些火焰的精灵活动范围只能在红龙的领域之中，一旦踏出领域，就会消亡，然后重新在红龙的领域中诞生，显然还无法成为真正的生命。

但即使如此，这些精灵们也开始朝着创造它们的父，那条无知无识的红龙祈祷赞颂起来。

但它们的父早已进入深沉的休憩之中，红龙的意识陷入了最深沉的幻梦中。

在祖代之血诞生于红龙的身躯中那一刻，卡隆的意识就仿佛流淌进入这层幻境之中。

那是无尽遥远之地，神与神灵征战的沙场，圣者与圣者交锋的地域。无数的战士，无尽的种族在天空大地海洋神国中战斗着。

一条条身形伟岸的巨龙簇拥在一条伟大的龙神周围，这些巨龙鳞色五分，红蓝绿黑白，每一条巨龙的体型都是最少数十米。

这些巨龙的气势巍峨如太古的神山，深沉如无尽的深渊，每一条都彰显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而其中，一条长达百余米的红龙，威严狰狞，纵横扑击在天空之中，无数的敌人在这条红龙的爪牙烈火下哀嚎着坠落死亡的深渊中。

卡隆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脉的源头，就是来自于这条红龙，看起来传承下卡隆血脉一系的源头祖代并没有死亡，这对于红龙这个种族来说相当稀奇。

卡隆将目光转向了那条被无数巨龙环绕的龙神，那是黑暗女士、不朽龙后、诸神之敌、五色龙神提亚马特。

这条由各色交汇融聚，就像一条彩色巨龙一般的龙神，巨大如神山的四肢利爪支撑着她那难以用巨大的概念形容的躯体，五条颜色不一的脖子支撑着代表着五色龙的凶横头颅。

红龙、蓝龙、绿龙、黑龙、白龙，每颗头颅都拥有各色巨龙最鲜明的特征，每一颗头颅都比太古龙更要强大和狡诈。

仿佛是感受到了卡隆目光的注视，这条伟岸到难以描绘的巨龙陡然扭回头颅，那颗最强壮最暴戾的红龙头颅居然在这一刻盯向了卡隆。

咔嚓，

下一秒，整个深沉的幻境如同碎裂的镜片，仿佛被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击碎，散落在卡隆的精神之海中。

一股无形的气势在此刻降临，卡隆的感知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直觉告诉他，在这无声无息之间，有一个强大的存在已经降临。

“提亚马特，”沉睡的红龙张开了嘴巴，喊出了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