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红旗屹立不倒
夕阳西下。
张大彪喘着粗气,双腿勉强支撑站立:“团长,国军过来了一个连要咱们退回到山坡上.”
李云龙浑身血污,脑袋一阵眩晕,转头环视四周。
新一团仅剩的八百余名战士,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拼光一半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
“撤!”
三营三连及时出现,暂时挽救了危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奉咬咬牙将三营的火力支援连也部署到了新一团方向。
战况紧急,士兵来不及构筑机枪阵地,直接找了块平坦地方架设轻重机枪。
借着火力掩护,新一团从白刃战中抽身。
身后日军部队穷追不舍。
“杀给给!”
日军指挥官抽出军刀,刀锋斜指坡顶,双方开始了惨烈的阵地攻坚战。
指挥所内。
王奉时刻观察着日军动向,战局正往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
日军屡次反攻受挫,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转移阵地,跨过了一条直线距离两百米,落差十米以上的沟谷,于一处高地上站稳脚跟,双方围绕着山脊道路展开争夺战。
王奉皱眉。
赵方远在一旁察觉到了异样:“长官,前线战局僵持不下,照这样下去一营至少能坚守两日。”
“倒是二营”
王奉犹豫片刻:“山炮营还有多少炮弹?”
赵方远:“还有将近三分之二!”
王奉:“转移山炮阵地,注意隐蔽,将优势炮火集中到二营。”
“鬼子突然改换了打法,很明显是更换了临阵指挥官。”
军事指挥学和医学非常类似,是一门经验学科,理论知识固然重要,但想要成长,必须经过实战磨砺。
指挥风格就是在多次实战中定下的基调,很难改变。
历史上指挥风格多变的将领屈指可数。
“电令重炮营,进入战斗准备状态!”
说完,他开始在俯瞰界面上对东回镇进行地毯式搜查。
那四门九一式榴弹炮一直是王奉压箱底的宝贝,山炮营可以打几轮就换一个地方,重炮营却做不到。
况且目标大,极易被日机发现,能出手的机会不多。
相当于一次性的必杀技,好钢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嗡!
俯瞰界面内,一连串突兀的小红点高速移动,瞬间吸引了王奉的注意力,打断了对东回镇的搜查。
用意念拉近视角。
只见八架九七式重爆机,在十余架战斗机的掩护下,从空中掠过,高速向一营袭来。
这种规模,至少是一个轰炸机中队!
王奉在嘴里暗骂:“狗娘养的小日本!”
先前在一营上空也盘旋着几架战斗机,但都是小打小闹,只投下了少量的航空炸弹。
就像一只在耳畔嗡嗡叫的苍蝇,没多大威胁,但是很烦人。
但专业的轰炸机不一样,八架九七式重爆机,外加十几架挂载航空炸弹的战斗机,看这架势恨不得将整个山坡炸平。
小鬼子越急,越能说明柏木井地区的重要性。
王奉侧过头,喊来传令兵:“给一营发电,注意隐蔽!小鬼子的轰炸机来了!”
传令兵应下,快速跑出指挥所。
王奉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不要说整个华北战斗群,就是全中国军队,普遍缺乏防空武器。
一般的防空机枪,只能勉强应付俯冲下来的低空战斗机,面对高空轰炸机,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防空炮的杀伤效率又低的离谱。
对付轰炸机的最好办法,就是夺取制动权,用战斗机封锁空域。
晋系空军仅有的几架霍克战斗机,早在战争之初就损失殆尽。
一营阵地上。
双方枪声停歇,张虎趴在战壕里,用望远镜观察日军动向。
一营长趴在一旁,好奇道:“团长,看出啥来了?”
张虎放下望远镜,脸上疑惑不解:“这小鬼子这是要干嘛?刚才都打到眼前了,说撤就撤了?”
一营长回想起了什么,面色剧变:“团长!”
“小鬼子是不是要放毒气?”
张虎若有所思,随即便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对!”
“咱们是背风,况且和鬼子阵地就相差二百米,这帮狗娘养的畜牲不可能这么傻。”
“再说炮弹你都不怕,还怕什么毒气?”
战壕内,张虎笑着打趣。
战争初期日军的毒气战还很收敛,并没有使用所谓的‘赤气’或者‘芥子气’,只采用了催泪瓦斯一类弹种。
相比于前两种,催泪瓦斯虽然会给人体造成极大伤害,但好在并不致命。
通讯兵匆匆跑来:“团长,指挥所急电!”
二人停下交谈,张虎接过电报,上下扫视一眼。
一营长探出头,急切道:“团长,上峰什么指示?”
“是不是援军到了?”
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张虎脸色骤然一僵,迅速站起身:“通知各连队,躲避飞机轰炸!”
“快!”
一营长心中猛地一激灵,来不及确认电报信息,立刻奔走在战壕中。
“都起来!都起来!”
“隐蔽!能趴下的都趴下!别露头.”
由于一团的武器装备基本都来自于缴获,因此在阵地部署及火力配置上,也仿照日军布置。
阵型较为分散,在主战壕四周,挖掘很多小型散兵坑。
嗡!
张虎抬起头,望向东北边的天空。
背对夕阳,他翘着脚,眯起眼睛看的十分真切。
密集的小黑点在眼中逐渐放大,耳畔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张虎咬牙切齿,一脚剁在沙袋上:“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嚣张!”
心中回想起谢尔盖曾说过的一句话。
“中国简直就是日本航空兵的天堂,在掌握绝对的制空权下,甚至连大型轰炸机都敢单独行动,由于国军部队缺少有效的防空火力,日军战机更加肆无忌惮,每次执行任务都按照最低安全高度下限飞行。”
“老子早晚给你们都打下来.”
转身进入掩体工事时,张虎举起望远镜,留意了下日军阵地。
步兵才是战场的核心,无论是空中轰炸,亦或是远程炮击,都是在给步兵推进铺路。
果不其然。
通过望远镜,张虎很清晰的看到日军阵地。
一头大鬼子召集了两三百头小鬼子,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鬼子们的将头盔摘下,系上绘有旭日旗的头带,震耳欲聋的齐吼声直插云霄,即便隔着两百多米,张虎都能隐隐听见。
“真他娘的丧心病狂.”
对于这套流程,张虎非常熟悉。
当初南怀化村之战,那群小鬼子也是这副打扮,在白刃战中就好像杀不死一样,中了两刀还能拖着身躯勉强行走。
嗡!
发动机的轰鸣声划破天空,耳畔的声响越来越大,张虎赶忙缩进掩体内。
临了之际,还环视了四周阵地。
确定士兵们都做好充足准备后,才顾及自己的安全。
三分钟后,轰炸机群在低空掠过,二十余架战机犹如阴云一般,遮蔽了阵地上空。
投弹舱门打开。
一枚枚航空炸弹径直落下,低头投弹落点十分精确,顷刻间阵地被火光和扬起的黄沙吞噬。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地面剧烈震动。
狭小的嵌入地下式掩体内,仅能容纳五六名士兵,互相没有交流,就算有人说话也没人听得清。
耳边除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外,只剩下鼓膜受损产生的一阵嗡鸣。
士兵们纷纷捂住耳朵,大口大口的吞咽空气。
这种掩体能防住飞溅的弹片,但也并不是百分百靠谱,倘若重磅炸弹直接命中掩体,亦或者炸弹在附近爆炸,剧烈的冲击波会震碎士兵的肺腑,或者致使掩体整体坍塌。
大范围轰炸持续了稍许,掩体内的幸存下来的士兵却感觉度日如年。
还活着的士兵面如土灰,艰难的爬出掩体。张虎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刚向前走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咳咳.”
张虎剧烈的咳嗽着,黄沙呛进鼻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硝烟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每呼吸一下都觉着呛嗓子。
“一一营长?”
“还活着的人给个动静!”
张虎瘫坐在一个散兵坑内,扶着额头声音有气无力。
“团长,一营长阵亡了.”
不知何处传来一道轻声。
张虎顾不得悲伤,经历的战争多了,内心对死亡非常麻木。
见怪不怪了,指不定哪天阎王爷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也给收走了。
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张虎咬着牙强撑住身躯,在阵地上咆哮道:“快,还能动的快起来,准备战斗!”
“都搭把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阵地被轰炸成了一片废墟,战壕大面积垮塌,就连踩在脚下的沙土,都觉得松软了不少。
恢复意识的士兵们物尽其用,手里没有家伙什的就用手刨,争分多秒的抢救着可能还喘气,但被黄沙压埋的战友。
“团长快看!”
“鬼子冲上来了!”
张虎猛地转头,望远镜不知丢到哪里了,只能用肉眼观察敌情。
只见不远处,日军排成进攻队形,正跨过沟谷,缓缓向己方阵地走来。
张虎心中一激灵:“刺刀!”
“上刺刀!”
环视四周,有部分士兵已经清醒过来,干起活来十分麻利。
绝大部分士兵目光呆滞,脸上满是惊恐和不知所措,铲土时握着铁锹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占领。
听到鬼子打上来的消息,甚至有想要逃走的迹象。
轰炸机虽然飞走了,但造成的影响仍在继续。
溃败的士气在军中蔓延。
绝望
在丧失制空权,和缺乏防空火力的情况下,面对日军轰炸机,深深的无力感贯彻每名士兵内心。
这场战争真的能赢吗.
待宰的羔羊好歹还能挣扎两下,但地面的士兵却永远威胁不了空中的战机。
张虎心中急切,回头望向缓步走来的日军。
二百米很短,眨眼间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兵,已经迈出了沟谷,距离前沿阵地仅有五十余米。
日军在视角上处于低位,看不到战壕里的情况,见一路行进到此处,仍未遭受任何抵抗,心中不免窃喜。
“搜嘎!中国军人都死光光了!”
“呦西,”
日军士兵笑盈盈的踏上战壕,下一秒张虎的刺刀便扎了过来。
直接洞穿了一名鬼子兵的大腿。
鲜血喷溅在脸上,张虎眩晕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战斗意志尚存的士兵纷纷起身,在前沿阵地上与日寇进行殊死搏斗。
日军跳进战壕内,处在崩溃边缘的士兵立刻向后撤退。
张虎将刺刀从鬼子兵的身体中抽出,快步跑向前沿指挥所。
“要给长官发报!”
途中,他踩到了一面军旗。
是一团的旗帜。
当初他视若珍宝的军旗,此刻随意的倒在地上,旗面破了好几个大洞,已经看不出青天白日的形状。
旁边散落着几大块破碎的军服,还粘连着部分血肉。
应该是遭受轰炸之际,有士兵想要拔走军旗,但很不幸被航弹炸成了碎块。
旗杆埋在土里,倒是比较完整。
关键时刻,张虎想起了战前李云龙赠与的那面红旗。
本来打算找个好裁缝,做两床大红被的。
想着,张虎快步跑进指挥部。
双手化作铁铲,从黄土中找到了那面红旗。
期间,他还挖出了一营长的尸体,鲜血渗过土层,将红旗侵染的有些明艳。
张虎冲出前沿指挥所,将红旗麻利的串在旗杆上。
随即双臂猛地用力,直接插进松软的泥土中。
微风拂过,残阳西下,红旗轻轻飘扬。
旗帜就是一支部队的精神,只要旗立住了,部队就还有一口气!
此处距离前沿战壕内厮杀的人群,仅有不到二百米的距离。
张虎捡起步枪拉动枪栓,朝天上放了一枪。
突兀的枪声响彻阵地。
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溃兵抬起头,看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旗,下方站着的人,是和他们同吃同住的团长。
日军也注意到了张虎。
“八嘎!”
“射击!”
鬼子兵纷纷拉动枪栓,想要瞄准射击。
一旁的士兵赶忙扑上去,与其纠缠在一起。
“快!保护团长!”
“他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子弹在身旁划过,张虎眼中毫无惧色,声如洪钟:“弟兄们!”
“还是中国人的,都给我拿起枪来打鬼子!”
“飞机有什么好怕的,阳明堡一战咱们兄弟部队不也打掉了二十多架飞机吗?”
“都给我冲回去,要死我也是我张虎死在最前头!”
溃兵们原地驻足,心中纠结万分。
回头望去,昔日吃一个大锅饭的兄弟仍在于鬼子进行搏斗,团长这么大的官,都舍生忘死的站在最高处。
死在战场上高低是个烈士,就这么走了.脸上无光啊.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
个别溃兵纠结片刻,从地上捡起步枪,甚至是散落的石块,木棍。
转头冲回战场。
情绪是会传染的,只要有人做出表率,士气就会肉眼可见的上涨。
溃兵们纷纷重返战场。
看着部队重新组织起有效抵抗,张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掩体后。
左手捂着右肩,汩汩鲜血从中渗出。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张虎额头冒着冷汗,方才鼓舞士气时,一发流弹正中右肩。
刚才的行动有多危险,他心中一清二楚。
这也幸亏是打在右肩上,稍微再往下一两寸,就能直接打烂右肺。
但是他别无选择。
临危之际士气崩溃,他这个团长必须站出来。
当军官的贪生怕死,还指望着手下士兵和日寇决一死战。
那不是做梦吗
正如当初在团城口阵地上所言,战场上谁都可以死,腰绝对不能弯。
一旦弯了,以后就直不起来了。
赵方远匆匆赶来,一营阵地上的情况,王奉在指挥所内看的一清二楚。
张虎撑起眼皮:“老赵?你咋来了?”
赵方远查看右肩的伤口:“长官收到了消息,让我带着警卫连过来支援。”
“你伤的怎么样?”
张虎笑了笑:“死不了就是了。”
“团长又不是啥稀罕官。”
“全国每天死的团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也不差我这一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