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闭着眼垂着头，嘴角下撇，似乎很痛苦，手掌捧着心脏，呼吸急促，有紧张的也有疼痛的。

儿媳妇还在产房里没出来，她和大孙子的安危还没确定。

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张霞回忆起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儿子，那一刻的喜悦几乎将她淹没。

可是看着越发对她冰冷和厌恶的儿子，她才渐渐意识到，她亲自丢弃了最重要的东西。

“永旭，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模样吗？”女人喃喃，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旁边的男人神经很快触动，侧头看着她。

“记得，也记得爷爷奶奶。”奇怪的神情浮现在李永旭的脸上，欲言又止，眼里的嫌弃和冷漠减弱，“今天谢谢你提前赶到，守着她生孩子。”

张霞露出一抹笑，“你能记得他们就好，总算有个寄托。你也不用谢我，她是儿媳妇。”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就是那另一只龙头龟的雕塑，给儿子递过去，苍老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是我给你打造的，本来想找个机会送给你，现在正好。”一脸平静的张霞完全看不到之前对待儿子的小心翼翼，释然之情充斥胸腔。

李永旭一愣，盯着面前人手中的龙头龟，莫名熟悉，“这是……那只宠物？”

“死了。”张霞很感慨自己跟儿子竟然能平和地谈话，“这是照着它的样子做的。”

说着她把龙头龟放在了椅子中间，朝儿子那边推过去一点，“我老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不可思议的神情出现在李永旭脸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张霞沉默，心里默默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产房门打开了，也打破了母子之间僵硬的氛围，医生走出来拉下口罩：“恭喜，母子平安。”

李永旭一脸激动喜悦，跟之前仿佛是两个人，“我能进去看看我老婆吗？”

“穿上防护服就可以就去了，她身体情况还需要监控一段时间。”

李永旭和医生走了，张霞依旧坐在椅子上，产房门又打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紧闭的小眼睛，皱皱的小红脸，张霞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仅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识渐渐模糊，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又是那个蝉鸣的夏天，从地里回来，才刚下厨就呕吐不止，丈夫带着去诊所里一检查，已经怀孕8周。

那是最幸福不过的时光，可惜的是早早的就封尘在记忆里，到老去的时候才能打开看上一眼。

“喂，老太太？老太太？”从产房出来的护士发现了椅子上老人的不对劲，一触摸，身体都渐渐发凉了。

顿时一阵紧张，赶紧叫了同事过来。

“老太太心脏骤停，已经去世十几分钟了，家属都没注意到？”

“她儿子去看产妇和孩子了，可能一时顾不上吧，老太太兴奋过度去世了？”

“不是，就是普通的心脏骤停，心气郁结，忧思成疾，让她身体已经衰败了。”

李永旭在一天内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的妻子平安生产，他的母亲去世了。

不过对于后者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就像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