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语中的

上巢的住处。

李诺在二楼的阳台上静坐，手边是机仆布兰蒂送来的睡前点心。

天边闹市区的霓虹灯撕破了城市的天际线，让这处园小楼更显幽静。

通讯接通，白果庄园经理帕米尔的声音从中传出，听上去有些疲惫。

“老板，过去10天，庄园卖出大约50吨白脊烟叶。扣除成本后，预计税前净利润大概是25万信用点。”

25万信用点税前净利润，扣除10%的综合税费后，等待分配的利润为22.5万。

按照股权结构分红，并缴纳20%的红利税，自己拿到手的信用点为12万左右。

仅就白果庄园而言，自己每日入账近12万信用点，折合王座币120块。

一个泰拉年便是大约4.4万王座币的净利润！

“做的不错，帕米尔，有你们一家人在，我对白脊烟的生产销售很放心。”

帕米尔有些犯难地干笑一声：

“不过，老板，我们也遇到了一些麻烦。有几家在下巢销售卷烟的公司抱怨我们的价格实在太低，对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冲击。他们派了一名代表，想和你面谈。”

李诺问道：

“他们想让我们把价格提到多少？”

“至少得翻一倍，也就是每根卷烟十张配给卡。”帕米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建议我们最好和他们谈一谈。这些公司背后是乐威家族。他们可能在价格上比不过我们，但他们可以让下巢的私人工坊不敢从我们这儿进货。”

李诺微皱眉头，“私人工坊为什么不敢从我们这进货？乐威家族威胁他们了？”

“是的，老板。乐威家族派出的代表向我暗示过，哪家私人工坊敢买我们的廉价烟草，哪家就会因为私自制作和售卖卷烟而被强制关闭。”

“哦，是这样…”李诺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克拉姆家族呢？他们不是在下巢也销售卷烟吗，怎么没来找你？”

“这我就不清楚了。”帕米尔顿了顿：

“不过我听说，克拉姆家族在上巢的市场被乐威家族冲击得厉害。估计短时间内，他们顾不上下巢的市场。”

上巢丢失的份额，克拉姆家族可以从下巢来补。

这或许是一个自己和伊莎贝尔展开合作的机会。

李诺思索之际，帕米尔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噪音。

有人在抢夺帕米尔的通讯器。

“你做什么？！我已经把你的话带给老板了！把你的手挪开！”

“噼啪噼啪…”

话筒里噪音不断，忽地传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后是帕米尔的低声痛呼。

噼啪噪音消失，这次出现在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来自另一人。

“喂？你是前不久把白果庄园买下来的李诺吧？我们乐威家族早已把你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说话之人语调轻浮，迷之自信，仿佛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李诺，你不过是依靠父母的遗产发了笔横财而已，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捡个大便宜把白果庄园买下来吧？你知不知道这座庄园先前为什么那么凄惨？”

依靠父母的遗产发了笔横财？

李诺听到这个描述的愣了半秒，这才想起来这是上巢身份的背景信息。

所谓的父母、遗产和横财全都是虚构的，由自己的长官德尔顿一手安排，单纯只是用来解释上巢身份所持有的的房子和王座币而已。

听电话那头的意思，对方这是把自己当成捡漏的幸运儿了。

呵，有意思。

李诺保持一如既往地冷淡，也不反驳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

白果庄园此前境况惨淡的原因，他自然一清二楚，还不是乐威家族的小少爷指使非法灵能者破坏庄园造成的吗。

怎么，你们乐威家族现在是想从我手里把庄园买走吗？

李诺的这一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但他终究低估了贵族的贪婪与狠辣。

乐威家族不是想把庄园买走，而是以近乎明抢的姿态巧取豪夺。

电话那头的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购买白果庄园了五千万信用点。我们愿意多出一千万。六千万分六次支付，首次支付三百万。三天后，我会联系你。希望你到时候能作出明智的决定。”

“啪。”通讯被挂断。

李诺不急不恼，稍等一会儿后，给帕米尔打了个电话。

帕米尔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说起话来时不时地倒抽凉气：

“老…老板。灵能霉菌泛滥之前，刚才那人在庄园里出现过。他是乐威家族的一名经理。他当时提出用八千万买白果庄园，我们没有答应。现在回头看，我十分怀疑灵能霉菌就是乐威家族投放的。”

别怀疑了，这就是事实，只是乐威家族把自家丑闻封了起来，你们这才没能了解实情。

李诺温声道：

“你先去休息，这件事我来应付。”

“好的，老板。”帕米尔迟疑一下，劝道：

“你可千万别答应交易。乐威家族的六千万是分六次支付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全部拿到手。”

“嗯，我明白，我不会踩进他们挖出来的陷阱。”

挂断电话，李诺再三思索，选中伊莎贝尔的通讯码，发出一条新的短讯。

私人工坊受到乐威家族威胁，不敢购买白果庄园的廉价烟叶。

既然如此，那就试着和克拉姆家族达成合作吧，把廉价烟叶卖给伊莎贝尔。

她那里刚好有卷烟的生产线，可以直接把烟叶加工成卷烟对外出售。

对于自己而言，无非是把一部分利润分给伊莎贝尔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发完消息，李诺因为刚完成模拟而睡不着，打算去通讯机上查看新闻。

“滴滴滴。”

提示音传来，是伊莎贝尔的消息。

“李诺，你购买白果庄园的事情，我前两天才知道。我本来想提醒你小心乐威家族的。但你之前通讯器打不通，我也过于繁忙，因而我不小心把这事情忘了。你要是方便的话，明天我派人接你过来，我们当面交流。乐威家族强买庄园一事，没那么简单。”

李诺欣然接受邀请。

这一夜，他查看新闻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次日上午，克拉姆家族的车来了。

这次的车是新车，估计伊莎贝尔担心自己的弟弟再次窃听自己，因而特意换了一辆座驾。

上车后没多久，李诺抵达克拉姆家族在第一大区设立的总部大楼。

在俯视小半个城区的办公室内，李诺见到了正装打扮的伊莎贝尔。

今天的伊莎贝尔没有穿着束腰的黑色长裙，和带有面纱的小圆帽。

普普通通的一件实验人员白大褂套在她身上，长发被发绳缠绕成单马尾垂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李诺进门后，伊莎贝尔端来热茶，二人面对面落座。

“李诺，或许你还不知道，乐威家族在这段时间一口气买了8座庄园。你的白果庄园极有可能成为第9座。”

“他们买这么多庄园做什么？”李诺看着茶杯里的袅袅白雾，颇为不解：

“难道他们想控制整个烟叶的原材料产地？”

“不，不是这样，他们是为了种幽灵蘑菇。”伊莎贝尔一挥手，全息投影在二人之间的办公桌上投下全息荧幕。

全息荧幕呈现第二大区和第三大区的地图。

这两个大区是庄园的集中地，主要负责生产整个巢都所需的农作物与经济作物。

巢都艾皮迈特的社会生产结构，在整个人类帝国里独树一帜。

别的巢都都是依靠下巢和中巢来供养上巢。

艾皮迈特刚好反过来，上巢第二大区和第三大区供养其它所有大区。

如此充沛的生产力，建立在极其先进的农业技术之上。

上巢的庄园便是农业技术的精华所在。

这一点，从白脊烟的种植周期上可见一斑。

穿越前的世界里，晾晒型烟叶的种植周期是半年，甚至是一年。

可在白果庄园，每45天便会有一批烟叶成熟。

只要安排好种植周期，每天都会有烟叶被种下和采摘，实现不间断地出货。由此可见，艾皮迈特所掌握的农业技术有多么强悍。

用庄园来移植幽灵蘑菇，这种做法有点匪夷所思。

不是说不能种幽灵蘑菇，而是本地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养料——也就是尸体。

李诺一下子抓住问题的关键：

“伊莎贝尔，我好像猜到你要说什么了。8个庄园的产能，建立在庞大的养料供应上。巢都每天死亡的人数，不可能同时满足8个庄园的需求。所以，你怀疑乐威家族掌握了其它途径来获取尸体，或者是他们发现了取代尸体的新养料。是这样吗？”

伊莎贝尔为之一惊，自己只是刚把全息地图打开，李诺竟然就分析出这么多关键信息。

总督特工的基因改造项目还能强化思维能力不成。

“是，你说得对，李诺。”伊莎贝尔捂着心口定了定心神：

“不过，我邀请你面谈，不是为了探究乐威家族的尸体来源。我想说的是，你愿不愿意把白果庄园卖给我？我愿意出七千万信用点，而且是现金全款交易。”

“七千万？”李诺微眯双眼，察觉到事情有些不简单。

他斟酌一下后问道：

“伊莎贝尔，容我多问一句。你们克拉姆家族是不是也找到大量获取尸体的途径了？”

伊莎贝尔抿了抿嘴唇，轻点下巴，“不怕你知道。确实如此。”

李诺又问：

“该不会是乐威家族告诉你们的吧？你不担心这是个陷阱吗？”

伊莎贝尔缓缓摇头：

“不，获取尸体的渠道不是乐威家族告诉我们的。”

“那是？”

伊莎贝尔陷入沉默，纤眉紧蹙，神情有些纠结，两只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拇指互相缠绕转动。

李诺不急，慢慢等待答复。

对方没有一口回绝，说明她有心透露实情，但并非毫无顾忌。

有什么人或者事，在阻碍伊莎贝尔将实情说出口。

良久，伊莎贝尔轻抚额头，轻叹一声：

“李诺，清扫行动结束后的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现在…我现在感觉有些迷茫。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厘清头绪。”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会倾听，并且保密。”李诺正色回应。

“好，你跟我去密室。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倾诉对象也只有你了。”

伊莎贝尔站起身，将自己的数据板、发卡、钢笔、手镯、项链之类的事物全都摘下。

李诺会意，同样把身上所有与电子有关的事物拿出来。

伊莎贝尔轻咦一声：

“你知道密谈的规矩？”

“对，我知道，之前和一位水商商量事情的时候，他教了我这方面的常识。”

伊莎贝尔拿来一个带锁的箱子，“那再好不过。把东西放这里面吧。箱子有两把锁，两把钥匙，你我各拿一把钥匙。”

李诺把东西放进箱子交由伊莎贝尔锁起来。

就这样，二人步入密室，在带有反电磁夹层的全封闭空间内再次落座。

伊莎贝尔开门见山，直接抛出要点：

“新的尸体获取途径，是硬币行会的首席商人代表彼尼斯提供的。彼尼斯告诉我的父亲，艾皮迈特的硬币行会和另外几个帝国世界的商人代表达成了约定，在帝国法务部允许的情况下，对方将稳定地提供尸体。”

李诺瞳孔微缩，立马反问道：

“尸体交易不是违法的吗？”

“是的，尸体交易是违法的，但彼尼斯钻了一个帝国法令的空子。”

伊莎贝尔把彼尼斯的骚操作解释一遍，李诺只感觉大开眼界。

两个独立主体之间进行尸体交易确实违反帝国法令，帝国法务部对此绝不姑息。

可要是同一个主体进行尸体运输，就有可能不违反了。

简单来说，本地的硬币行会将与其它帝国世界共同成立一个跨星球的公司。

此公司的生产据点位于艾皮迈特，也就是第二、第三大区的庄园。

为了把生产资料运到艾皮迈特，使用货船运输尸体很合理吧。

合理归合理，帝国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这种行为无疑是在钻漏洞，只要把漏洞堵上就行。

可是，堵上也没用。

在人类帝国里，有一群极其特别的存在。

他们能建立国中国，同时统治好几颗星球，甚至把某片星区收入囊中。

他们还能建立舰队，在人类帝国的版图之外建立独属于自己的国度。

他们是帝国贵族中的贵族，连巢都总督见到他们也得卑躬屈膝。

他们是，行商浪人。

此类特权群体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截至目前，不止一名行商浪人对幽灵药剂的贸易产生兴趣。

由行商浪人牵头，在他自己的王朝内建立幽灵药剂的生产线，帝国法务部就只能干瞪眼。

到了那时，提供尸体的帝国世界继续提供尸体，艾皮迈特提供农业技术和菌种即可，甚至直接把庄园整个搬到行商浪人的星球上也不是不行。

反正以行商浪人的口碑，还不至于把艾皮迈特应得的利润给黑掉。

如果不对幽灵蘑菇的菌丝流通加以控制，那用不了多久，诸多帝国世界都将有样学样，用类似的方式绕过法务部的监督，大肆生产幽灵药剂。

事态发展方向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家族内部的分歧很大。”

伊莎贝尔愁容满面，揉着眉角：

“一部分人觉得幽灵药剂制造的人造灵能者可以使星炬更亮，拓展人类帝国的版图，与帝皇的大远征不谋而合，所以法务部不会把幽灵药剂判定为违禁品。

“另一部分人觉得，幽灵药剂的流通会动摇人类帝国的产业根基，致使本应生产粮食的帝国世界，转而生产不能当做食物的幽灵蘑菇。法务部有可能把幽灵药剂设定为管制品，只允许艾皮迈特每年生产少量药剂，这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尸体了。”

伊莎贝尔悠长地叹一声：

“我现在倍感纠结的地方就在于此。两边的声音都有道理。家族不尽快作出决定的话，可能会错失幽灵药剂带来的贸易浪潮，损失难以计数的利润。可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李诺在桌上点了点，用指尖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响声：

“伊莎贝尔，其它的事情我不敢说，但在幽灵药剂这件事上，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你的判断？你的意思是？”

李诺坐直身子，加重语气：

“别信硬币行会的鬼话。幽灵药剂绝对会被判为违禁品，从此以后不准研究、生产和销售，幽灵蘑菇亦是如此。任何人触碰这条禁忌的产业链，都将遭受法务部的毁灭打击。”

伊莎贝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以“大远征的需求”举例反驳，可在面对双目如炬的李诺时，她又没了反驳的底气。

“能和我说说你这么笃定的原因吗？”伊莎贝尔靠向椅背，感觉有一股名为“贪婪”的力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让紧绷了一整套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原因很简单。

我一个云锤看了那么多战锤40k的解说视频，从没有哪个博主大吹特吹幽灵药剂。

这东西要是能得到帝国法务部的认可，成为一种人人都能使用的药剂，它哪可能在短视频行业销声匿迹。

早就被不同的up主拿过来做视频吸流量了好嘛！

有且只有昙一现，很快被帝国明令禁止的冷门玩意儿，才会被短视频up主放过。

就比如说真菌异形阿克·海雷斯。

再比如说当下讨论的幽灵药剂。

所以，别多问，别多打听，穿越这行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伊莎贝尔，你乖乖听劝就完事了。

念头电转间，李诺在脑海中换了好几套说辞，最终说道：

“在亚空间稳定的前提下，从泰拉航行至帝国的边缘，需要耗费足足两个月到半年的泰拉时间。要是碰上亚空间乱流和风暴，航行时间极有可能增长到十个泰拉年以上。

“换做你是帝皇，你希望来自帝国边疆的求援信息，延后了将近半年才抵达泰拉吗？

“这样的人类帝国难道还不够大吗？”

李诺一语中的，伊莎贝尔陷入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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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