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7.我从札幌来
记得那年是个冬天,天空阴暗的像傍晚,冷飕飕的疾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迎面打来,像无数碎针一样扎人。
群青的森林被雪白覆盖。
白茫茫的风雪像一团大雾,几乎要把札幌站捂住,冻的人身体直打颤。
就是在那样的恶劣天气下,矮小的黑崎织月背着几乎要有一人高的蓝底白菊碎布包裹,在每次落脚都能覆盖脚腕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直到踏上火车停靠的月台边缘。
覆盖了层硬质积雪的月台上,数不清的亲朋好友都在火车开动前道别。
黑崎织月也不例外。
只是与其他男人背着行囊妻子抱着孩子的热泪盈眶,以及面容青涩却也成年的孩子被父母送行相比,陪她来到车站的就只有母亲一个人而已。
但她没有怪母亲。
因为也只有她来送自己。
而且在火车漫长又间断的鸣笛声响起后,在临行前母亲跟她说的几句话,直到现在黑崎织月都还记得清楚。
“织月,到了东京那边记得不要惹事,我们是小地方的人,惹不起那里的本地人,要不然她们会欺负你的。”
“吃亏只需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是妈妈没用,留不下你,但还好你争气,考上了免费入学的高中。”
“我听说那边学生打工的地方有很多,而且工作的时薪也高,千万要记得留意一些体力用的少的兼职,还有要好好学习,这样才能拿到学校发放的奖学金,虽然妈妈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上学才有出路,否则就像我一样。”
“你的哮喘病备用喷雾剂我给你放在包裹里了,到了那边记得第一时间再买几瓶,这些钱是妈妈这几年偷偷攒下来的,拿着吧,妈妈对不起你…”
“织月啊,我的女儿啊,让妈妈再好好看看你,雪大的我都看不清了。”
“要是能活下来的话…”
“以后就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
在母亲的眼眶涌出泪水,怎么揉都好像看不清自己的情况下,黑崎织月攥着手心里的一堆纸币和十几枚一百面额的硬币登上了前往东京的火车。
那年她才十五岁。
被风雪裹了一层银装的火车鸣起长长的响笛,火车头冒出浓浓的黑烟。
在锅炉的作用下,蒸汽推动活塞作直线运动推动曲轴旋转运动,轨道的踏铁声愈发密集,车厢被拖拽前行。
火车穿过北海道边界长而黑暗不见光的隧道,黑崎织月再也见不到母亲的身影,在各种难闻味道齐聚的昏暗车厢里,能陪伴她的只有那一人高的行李,以及掌心紧攥着的钞票硬币。
再到后来。
她见识到了东京。
跟北海道经常被风雪压着的恶劣环境不同,东京虽然每年有着固定的梅雨季,但终于不用再冻到浑身发抖。
而且她有先天性的哮喘病。
没了北海道的烈风,反而身体情况比之前要好上不少,体会那种像是被人捏住喉咙喘不过气的次数也少了。
黑崎织月有两个弟弟。
父亲重男轻女。
其实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但在那个属于余市郡古平町下面的穷破小山村里,如果不是由于她聪明到考的成绩被东京某所私立高中招生的学校注意到,恐怕早就死掉了。
毕竟她有病,就算被当作货物一样卖出去嫁人,也没有人愿意娶她。
因为可能连孩子都生不下来。
但来到东京之后。
她感觉人生似乎重新有了色彩。
街道的路面很干净,路人的衣服也既时尚又崭新,楼高到抬起头都看不见顶端,一切都是那么的崭新,仿佛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真的让她逃离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村子和家庭。
只是那天在月台的时候,妈妈说的许多话,在这个地方似乎没有道理。
日本是个奉行强者的地方,哪怕做错了事,可只要能力或者拳头够强的话,哪怕说错了话也会被别人奉为圭臬,而弱者,就是那些不强不弱的人用以恃强凌弱满足私欲取乐的工具。
而罹患疾病身体虚弱,又无父无母不敢得罪任何人的她自然就是弱者。
因此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黑崎织月总是这样告诫自己。
然而她的一再忍让,并没有换来生活的宁静,反而让她被欺负的更变本加厉,那些人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鞋柜里鞋经常不见、换衣室柜子里的衣服突然变的脏兮兮的,经常楼道里转弯时就突然碰见她们故意吓唬自己,被强迫差使着自己本就不舒服的身体去排很久的队买不同的几份饭…
真的很憋屈。
那这种憋屈源于什么呢?
是病弱的自己。
还是没有父母的原因?
憋屈的比曾经窝在那个北海道的小山村里看不见未来的时候还要难受。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就要平白无故受这么多人的欺负,也不能像别人一样每个星期都有漂亮的新衣服穿,更不能每次放学后都有高级轿车接走不用到那些烟火气熏到肺疼的居酒屋里打工?这个问题黑崎织月想了很久。
不外乎还是出身这两个字。
她得到了答案,但就像已经交卷的学生,只能捏着手里的笔无能为力。
由于接触的信息变多,知道了世界上还存在电脑这种东西后,她就疯狂汲取着所有的未知信息,包括别人的各种观念,和课本里没有的东西。
然而接触越多,她就越是无力。
这种感觉比哮喘的窒息更甚。
因为在学校里都能明显感觉到存在着泾渭分明的阶级,那么网上那些大人所说的,哪怕上了再好的大学最终也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的工作的生活,累到倒头就睡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久而久之,她通过观察同学又发现了决定所谓阶级的东西,表面上看着是出身,但实际上却叫做资源。
父母厉害。
也是因为他们掌握的资源多。
能够无所顾忌,随意欺负同学也不怕老师责骂的学生,是因为他的父母有着能够令老师不敢责骂他的资源。
那自己呢?
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从札幌来的一个乡下人。
但是。
为什么自己不能有呢?
躺在逼仄的出租屋里面,黑崎织月闻着哪怕开了窗户也怎么散不去的霉味时,第一次萌生出了这种念头。
而这个念头,就像在沙漠中被漫天风沙摧残到枯萎的杂草,在久逢甘霖后疯狂的蔓延着根系,深深的扎在了她的心底,不断的汲取养分后衍生。
所以窃取他人资源的问题。
该怎么解决?
她思来想去,觉得在学生时代最值钱也能让别人心甘情愿付出的,可能就是男生间的义气,女生之间的友谊,以及在男女生之间可笑的爱情了。
日本这方面教育启蒙很早,甚至国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普及了。
因此在有的高中生还在偷偷把百褶裙往上多卷几公分的时候,或许她的同学就已经要退学回老家结婚了。
付出身体能获得很多东西。
但是黑崎织月的却不能。
不要说做那些高心率呼吸急促的正常运动,就算是体能课简单的热身运动都能让她时不时的喘不过气。
如果自己谈恋爱的话…
可能会死。
但不恋爱的话,只是靠着随时都可能倾覆的朋友关系,能索取到的实在太少,而且还容易欠下人情,被人诟病,对外的名声同样会越来越差劲。
所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她就似乎就只剩下了另外一条与众不同路。
跟女生谈恋爱。
这个办法的好处有很多。
因为能在这所私立高中上学的学生本来家庭条件就比较好,而黑崎织月还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女生所能支配的零钱要比男生更多,再加上不用受身体上的折磨,这已经是最优选项。
但也不能真的假戏真做。
毕竟女生恋爱也有疯狂到互相用手和嘴帮忙的,她还没有那个兴趣。
所以亦友亦妻。
这种方式无疑更加的合适。
超出朋友的关系,又互相有着超脱世俗的情愫,只是因为社会的看法而不能在一起,互相保持距离和尊重。
这种特殊的关系,操作好了或许没夫妻亲密,但或许比夫妻更舍得钱。
虽然这种方式也有风险。
但她就是既要又要!
也只有这样的双重绑定,才能让她们的关系更稳固,也才能让她在利用凉宫纱香的时候,让她付出的更多!
既然确定了要走的路,那么接下来就是人选的问题了,对此黑崎织月也没有贸然行事,而是默默观察了许久,打算找一段能长久吸血的关系。
但是很可惜。
由于转校生和被欺负已久的软弱名声在外,很少有人愿意和她接触生怕打上同类的标签,然后一起被欺负。
所以别说打算选谁吸血,连挑选的资格都没有计划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能破局的方法。
似乎只剩下转学重新开始。
但自己本就是特招生,与这所学校签下了长达三年的协议,还有着学力考核和年级排名的对赌,想离开这所学校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她也根本就掏不出去另一所高中上学的钱。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心情愈发阴郁沉闷的时候,另一个转校生出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