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笙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因为撩了一下车帘,就要被活生生砍去一只手臂,这个豫王听起来实在残暴。
孟七不以为然,依豫王的性子,没把那人分尸凌迟,只是卸了他一条手臂,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了。
墨笙问道:“豫王的身边没有护卫吗?为什么会让那个人接近马车?”
孟六接过话,“这还用问,肯定是豫王故意放那人进去的,他向来就喜欢捉弄人,只是这捉弄人的手段比较血腥残忍,所以才没人敢惹他,就是怕他戏弄人的手段。”
“大街上拿豫王当谈资,别人是不要手臂,你们三个是不想要舌头了?”沈碧月转过头打断了他们的话,她静静看着他们,面色平静,却带着一股骇人的威严。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没敢出声,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县门,虽然绕了点远路,但总比方才被挡在那边来得快,看守的衙役看过文书后就放他们过去了。
一出义里县,沈碧月立刻翻身上马,马鞭“簌”的一声抽在马屁股上,马儿昂首嘶鸣,撒开了四蹄往前狂奔。
孟六和孟七对视一眼,眼里皆浮起疑惑,怎么觉得小主子有些不对劲,之前就算是赶路,也没见她抽鞭子抽得这么凶猛,就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
大清早的官道畅通,没看到几个人,沈碧月自从听到了豫王的消息,心里就一直不顺畅,总有种被人黏上了的感觉,她在哪儿,他也在哪儿,压根甩不掉,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想起被迫立下的一月之约,还有这些日子以来被那人所逼,堂堂沈家嫡女竟像个犯人一般东躲西藏,心里就来气,即便是前世被人背叛,也不曾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
她策马狂奔了几里,任凭长发飞扬,冰冷的寒风带着青黑色的面纱狠狠刮过脸颊,带来几许刺痛的感觉,才终于觉得心里堵塞的阴郁情绪好了一些。
正想放慢速度时,前方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阴影。
沈碧月骤缩眼眸,心脏像是拴了块巨石般咚得往下沉,手上猛拉缰绳,马儿扬声嘶鸣,高抬前蹄,扬起了一地尘土。
跟在后头的孟六等人也猝不及防地停住了马,特别是墨笙,险些就被甩出了马背,幸好孟七及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将她拉了回来。
宽阔的官道中央,两列人马站在官道两侧,拥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黑红色马车,前边四匹黑马拉着,乌黑亮丽的毛发,矫健有力的四肢,马头高高扬起,就像车子的主人一般,目中无人的高傲。
车门紧闭,黑红色的车板与车辕都描绘着雪莲初开的含蓄灵动,连同四个车轮都是同样的黑红色描花。
车壁四面皆垂下浅红色的纱幔,朦胧如云,妖艳中带着一种仙气飘飘的高贵,车盖翘起的四角用小玉珠串着晶莹剔透的四朵赤红玉莲垂下,在阳光下透出明亮的光泽,闪得人睁不开眼。
低调,内敛,透着奢侈与华贵。
沈碧月攥紧了缰绳,神色冰冷地看着眼前的马车,天气微凉,她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子一动不动,僵硬的背脊却几乎要沁出一层汗来。
与天泽堂那次不一样,在天泽堂的邵衍碍于某些缘故,是做了伪装的,而且也无意与她相认,只是闲来没事逗着她玩,可他这回是以豫王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
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月的赌约。
按照约定,离开东会乡的那一刻算起,一月之内,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逃亡,若是被他抓住,便输了。
碰上豫王的这一刻起,她就输了。
后面三人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情,只觉得沈碧月的表现有些异样。
孟七在看见前方那辆马车时,登时变了脸色,孟六有些疑惑地看向孟七,见他面色怪异,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盯住那辆马车,眼里现出不可置信来。
他们不会这么倒霉,刚刚好遇上豫王的车驾吧。
双方未动,只有耳边吹过的微微风声与马儿偶尔低头喷的几下响鼻。
突然从马车里凭空响起一阵低沉的笑意,冷漠,嘲讽,带着森然的寒意,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回音,让人不寒而栗。
“这么巧,沈碧月,孤又找到你了。”
沈碧月的心脏骤然缩紧,死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车门露出一条缝,赤红缎面的玉扣腰带倏然飞出,宛如一条细蛇灵活地卷上她的腰,她也没挣扎,一下子就被拉到车里去了。
车门“砰”的一声紧闭,关得稳稳当当,不给外人一丝能窥见里头景象的机会。
孟六和孟七看得目瞪口呆,豫王这是当街强抢民女?
豫王车驾两边的侍卫皆是一脸漠不关心,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空气。
呆了好一会儿,孟六翻身下马,刚走了几步上前就被侍卫出刀拦截。
他咬了咬牙,高声道:“小人乃孟府家仆,敢问前方玉驾内可是豫王殿下?”
车内,一片温暖惬意。
“砰”的一声闷响,她以跪趴的形象扑在地上的,听起来摔得很重,不疼,却很不雅,引得上头人又低笑了一声,带着磁性的低哑,很是撩人。
骤然从寒凉的风里卷入暖意盎然的车里,剧烈的温度转变让沈碧月觉得整个身体僵硬得不行,四肢都在微微颤抖着。
车内铺了一层厚厚的织锦羊毛毯子,双手撑在上面还能感到些许的温热,她支起身子,微微抬眸,看到玄色大氅的一角下露出一双绣银云纹乌皮靴。
“有话进来说,外头太冷,你说是不是?沈家女?”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夹杂着几分温和,远不如方才听到的笑声冷漠,可听在她耳中偏偏就如阎王殿的催命符,在暖意微醺的车内不禁浑身发寒,心脏跳动极快,几乎要冲出胸口,说不出一个字来。
“按理说,像腰带这么贴身的东西,孤很不喜欢让外人碰到,若是有人不知死活地碰了,最多就是物毁人亡,你碰了孤的腰带,应该猜到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那人将玉扣腰带随意一扔,恰好落在她手边,惊得她手指骤然一缩。
“不过今儿孤心情好,不想罚人,就饶你一命。”
分明是他主动用的腰带捆她进来的,也没人逼着他,偏偏就硬把过错往她身上套,不讲道理!厚颜无耻!
她紧紧按着毯面,不抬头,也没吭声,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那双乌皮靴,不敢看那条玉扣腰带,生怕自己忍不住就会将腰带掼到他脸上去。
“听闻沈家有位忠心耿耿的嬷嬷替你损了舌头,难道你觉得过意不去,想用自己的舌头来赔她?”他声音里那几分温和瞬间消散干净,只余寒意暗藏的平淡无波。
“如果不是,就给孤说话!再装哑巴,那孤就让你真的变成哑巴。”
沈碧月抿紧唇,慢慢抬起头来,透过青黑色的帷笠,对上了他冷若冰霜的眼,与似笑非笑的脸。
“臣女沈碧月问驾来迟,与豫王殿下赔罪,愿殿下万福金安。”
“哼!和孤说话戴什么破帽子,摘下来!”
沈碧月取下青黑色的帷笠,露出一张玉白清丽的容颜,缓缓地伏地叩拜,看起来恭敬得不行,实则心里气得火烧火燎的。
眼前分明就快到保州了,只要进了保州就能直冲永安,差那么临门一脚,却被这厮给挡住,她感觉自己分外憋屈,简直就是逃不开当初在朝仙阁被他欺压的阴影。
邵衍盯着她的头顶,轻笑道:“孤果然还是最喜欢你这种乖顺听话的,让你往东就不敢往西,有趣的小东西,就饶你的舌头一命吧。”
她的额头死死抵着毛毯,咬牙含笑道:“谢殿下恩惠。”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孟六的声音,“小人乃孟府家仆,敢问前方玉驾内可是豫王殿下?”
沈碧月面色一变,想起外边还有三个人,忍不住想起身,可没有邵衍的允许,她不能动弹一下,否则就是失仪,是有罪。
邵衍轻皱眉头,敲了一下车壁,有人走到车窗边,隔着帘子道:“主子。”
沈碧月听出是天风的声音。
“把他们赶走。”
沈碧月心里一紧,听着外头传来细微的交谈声,只希望他们能懂得变通些,不要起了争执,惹恼了这尊煞神。
邵衍敲了敲身边的桌案,语带不悦道:“把脸抬起来,孤不喜欢看着人的头顶说话。”
沈碧月依言直起身子,背脊僵硬地直挺着,眼神从乌皮靴直往上,定在了他轮廓优美的下巴处,再往上些,还能隐约瞧见一抹轻薄的殷红,唇形优美,透着凉薄,让人心惊又心跳不止。
邵衍斜撑着脸,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沈碧月,你可还记得与孤的一月之约?”
“回殿下,臣女记得,这次是臣女输了。”
“前几回与孤辩得有理有据,今儿倒不争不抢了,还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邵衍轻笑一声,突然扬手往她身上扔了几样东西,嗓音也如红唇般凉薄不已,“孤看不惯的人,一向都不会让他好过,至于你,就看在你与孤过往也有几分交情的份上,给你个痛快吧。”
沈碧月低头一看,面前三样东西。
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条紧实的红绫,还有一瓶玉葫芦所盛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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