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惊得浮动在空气中的细碎尘土宛如漩涡一般四处乱转,光线很暗,一时不能看清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气味也难闻,带着些许潮湿的霉味。
她眨眨眼,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下还压着一个人,而自己摔进来的方向是一堵厚厚的砖墙。
那个人好像已经昏过去了,一动不动的,她往前走几步,伸手去推墙,触手坚硬厚实,顺着摸了一圈,才摸到一根细细的木头,像是书架。
她又摸回去,往另一边,依旧摸到了书架,她退回最开始的中间位置,光线暗得看不清墙壁上的纹路,无法分析这墙上是否有机关,但这个手感给她的感觉这个墙就是夯实的,压根不可能有松动的迹象。
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环形的房间,靠墙放着书架,每隔一段墙就放一个书架,头顶黑乎乎的,几乎有两个人叠着站起来那么高,看起来也像是个墙,只在边缘开了一扇小窗子,光线就是从小窗子里照进来的。
身后传来衣物窸窣的声响,她回头,见邵衍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眉峰紧紧拢着,面色很难看。
“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
“我是被殿下带进来的,还想问殿下这是哪里。”
邵衍觉得全身都疼痛不已,不仅是手,肚子,还有下半身,“你刚刚对孤做了什么?”
咬他,踢他,打他,全都是她做的,只是他全无记忆,只有虎口被咬这一件事隐约还有点印象,脑子里唯一记得的是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嘴巴死死咬住他的虎口,一双黑亮的眼眸直直盯着他,眸光冷静,严厉,肃然,谨慎,还有些许探寻,就像叼着肉块不松口的狗,生怕自己的食物被夺走。
想到这里,他抿了一下唇,这么比喻好像有点不对劲,有些怪异,还很低等。
“殿下不记得?”如果不记得,她正好能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
“记得,只是想看你有没有俯首认罪的自觉。”他举着手,虎口处还在血流不止,即便是在黑暗处,他的脸色也依旧看得清楚,因为苍白,白得吓人,衬着脸上那双眼睛更加漆黑冷漠了。
她看了一眼,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眼睛是否恢复了原样。
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从自己的裙摆处撕了一条裙布下来,伸手就缠上他的虎口处,他眼眸一缩,下意识要缩手,被她用长条布扯住。
“隔着布,动不到手,还请殿下放心,臣女是个自觉的人,不会主动冒犯殿下的。”看了眼他的额头,微微偏了些角度看去,上头细密的冷汗还在。
虽然不动他的手,但随着布条缠绕,长度逐渐缩短,手也难免会有轻微的碰触,但那种碰触很轻,几乎没感觉的,只是对从来不喜和人接触的人来说,这样的碰触还是很致命,很不舒服。
他一直盯着手上的伤口,倏然皱了一下眉,抬眸冷冷看着她,她手上动作不停,很利索,嘴里说着,“不绑紧一些,还是会流血,这里既没有止血药,更没有止疼药,如果殿下想在这里等着人来救,那就等着,只是别在和臣女共处一室的时候出了事,否则臣女会被牵连的。”
她说完的同时,伤口也包扎好了,神情很平淡,眼神却认真地看向他,似乎是要向他证明这都是真心话,她不想被他牵连。
邵衍垂眸,另一只手指摩挲着被包扎的伤口,“刚刚发生的事情……”
“殿下放心,每次殿下不正常的时候,臣女也会跟着眼瞎,所以臣女什么都没看见。”
邵衍:“……”
很好,很自觉,只是这个说法却莫名地让人不舒服,很想弄死她。
他站起来,在站起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想要缩紧双腿,还有些疼,也不知道是撞到哪里了,至于腰腹传来的痛感,他很明白,那一定是被人打的。
淡淡扫了沈碧月一眼,没说话,往小窗的位置走,等从这里出去了再算账也不迟。
沈碧月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心里发虚,但是跟着他也走到了小窗下,见他抬眸往上望,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
“不知殿下可看出什么门道了?”
“你当真是眼瞎?”他淡淡说着,又朝着周围扫了一眼,“这里应该是黎山阁。”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刚刚去摸墙的时候,心里就有疑惑了。
“黎山阁不是禁地吗?”黎山阁和天禄阁离得很近,刚刚她忙着躲人,没想到竟然躲到黎山阁去了,只是小楼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把守,实在看不出是禁地的模样,也不怪她一时没联想到这上头了。
他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在北山女院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大家闺秀,守规矩的很,没人敢无视圣旨,真的闯到黎山阁来。”
这话分明是在暗讽她不像个大家闺秀,不懂规矩,她当做没听到,反正这北山女院的姑娘也不全都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孟姝和江冬这两个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不过依着她们那么洒脱不羁的性子,哪天她们真成了那种规矩的大家闺秀,她还真要觉得不合适了。
“那这里是在黎山阁里头?”
邵衍淡淡应了一声,只是这轻轻的一声,却让两人的心思都有些凝重起来,他们刚刚分明躲在黎山阁的墙外,怎么就穿墙进来了,这里实在是太古怪了。
“天禄阁和黎山阁是同年建造的,两处楼阁虽然外形看上去没什么相似的,但昔日建造这两座楼阁的工匠曾经说过,那时候为了赶工,它们内部的构造几乎是一模一样,天禄阁的外表看起来重檐两层,其实里面有三层,中间隔出一层极大的空间,是为了保护藏书。”
这里的空间像是封闭的一样,空寂得很,邵衍低低的嗓音回荡着,重重叠叠,仿佛有很多人跟着轻声附和一样。
“所以这里也是特意隔出来的空间?”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回想着他们摔进来的经过,这里应该在地面以下,也许就是在一层之下,那么头顶那扇小窗子的光就是从一层的窗户透进来的。
“快点找法子出去,不然很快要有人开始大肆搜查北山女院了,搜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必定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他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但沈碧月莫名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和在外面的他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在外头,他给人感觉狂妄暴戾,嗜杀成性,行事皆随自己心意,似乎天地都奈何不了他。
而在这里,他仿佛敛去了所有的锋芒与尖锐,变得沉默而阴郁,只是依旧喜欢嘲讽人,所以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明显,若不是这里如此寂静,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没那么敏锐的心思去察觉到他的不同。
她沉吟道:“想要出去,就得知道进来的法子。”
这句话顿时让两个人陷入沉默,如果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早就出去了,也不用在这里愁着怎么出去。
“殿下可还记得在我们穿墙之前发生过什么异样?”这话问完,她才意识到不对,瞬间沉默了,刚刚邵衍是个完全没记忆的,进来的时候还晕过去了,问他等于白问。
邵衍也深知这点,只是瞥了她一眼,懒得回答,转身顺着环形的墙慢慢走了起来。
她也开始观察起这个地方来,在黑暗中待得久了,视线也好了一些,能看到书架上堆满了书,她微眯起眼,想要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书卷封面上的字,结果刚一凑近,有什么东西痒痒的进了鼻子,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在尘土漫天飞扬时,她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响亮,就连喷嚏间沉重的呼吸喷吐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蠢东西。”邵衍回头看,冷淡地嘲讽了一句,他刚要转头回去继续研究这个地方,眼神突然一滞,凝在了沈碧月的脸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