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离得近,就在她的眼前,和她对视,她几乎可以看清他眼眸中倒映出来的她,冷静,淡定,凉薄。
“那是自然。”她淡淡回了一句,眼神移开,微微仰起头,看向头顶的壁画。
手中夜明珠的光辉太过耀眼,有点遮掩住了壁画微微泛起的光泽,她将夜明珠放在地上,然后走到稍微暗一些的地方,这回看得十分清楚。
这里的空间非常宽阔,顶上的壁画自然也是宏大得很,一共有十来幅,上头的人物繁多,但主要的人物只有一个,那是一个身着利落骑装的女子,自小生长在繁华的都城,却喜欢策马奔腾在大街小巷,长大后随着一个将军模样的黑须男人上了战场,穿上男儿装,立下了不斐的战绩,直到皇帝御驾亲征,巧遇她与敌国大将争斗,女子在几个回合内就将敌军大将挑落马,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让皇帝侧目,后来皇帝遇险,她领兵去救,暴露了女儿身,皇帝却没怪罪。
再后来,这个喜欢策马奔腾,热爱自由的女子入了宫,换上了华丽的宫装,头顶还戴了一顶厚重的凤冠,与皇帝携手并肩,坐看大国繁华,只是这个将门出身的皇后并不满足于整日待在后宫,在看惯了后宫女子争宠的丑陋姿态后,她开始在国内提倡女子有才的思想,并在朝堂上提议建造女院,皇帝就站在她的身边,含笑支持着她,朝臣一片忿然,却无能为力。
她看到这里,突然侧眸看向邵衍,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瞬,感受已是相同,壁画上的女子正是武德皇后,看来这副宏大的壁画记载了武德皇后的生平。
各自收回视线,继续看下去,北山女院建成后,武德皇后亲自招募了想要求学的女子,并给她们上课,还请了国内有名的能人高手和有才学之人,给她们传授技艺,教她们读书写字,自己则亲自教姑娘们骑射与武艺。
直到某一天,武德皇后的母亲突然入宫,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武德皇后开始着手建造天禄阁与黎山阁,也暗地里建造了这个地宫,并挑选了一批有才学武艺的姑娘,接她们到地宫里开始进行秘密训练,半年后,那些姑娘们组成了一支苍澜军,并在武德皇后的密诏下从暗道里悄悄离开,远行出征。
看到后面,苍澜军很快就推翻了一个国家的政权,而在苍澜军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子,就默默看着这个国家被推翻,再后来,这个男子坐上了这个国家最高的位置,底下一群朝臣伏拜,他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而武德皇后就领着一群苍澜军站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
壁画就画到这里,两人看完之后沉默了许久,之前在内室里发现苍澜军时所出现的疑惑,在这副壁画里找到了所有的答案。
沈碧月轻轻开口道:“殿下,您应该不会灭我的口吧?”
“武德皇后已经是个深埋黄土的死人,有什么好忌讳的。”
沈碧月:“……”怎么说也是他的先祖,这么埋汰自己的先祖似乎有点太没良心了。
“这副壁画看起来像是写武德皇后的一生,其实更像是在述说苍澜军的一生,从苍澜军建立的缘由,到后面替那个男人打天下,然后就没了下文,可是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武德皇后愿意为他训练一批苍澜军?”
“都说关于记载武德皇后事迹的笔墨不多,其实并不是事迹不多,而是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背地里悄悄进行,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个将门出身的皇后,唯一的功绩就是建造了女院,并亲自去女院授课,给了天下女子读书学艺的机会,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邵衍负手在后,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神色隐在浅浅的阴影里,喜怒不辨,单单从他平淡的语气里也听不出褒贬。
武德皇后是在母亲进宫之后才打算建立苍澜军,而成立苍澜军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个男人登位,在黎山阁底下建造地宫,这么大的事情,嘉元皇帝不可能不知情,但他没有阻止武德皇后,说明那个男人的身份应该不是与武德皇后有奸情之人,联想到武德皇后的母亲入宫,难道是她母亲的远亲?
她突然怔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转头看邵衍,“殿下,武德皇后可有兄弟?”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男人是爱人就是血亲,那个男人的年纪看起来与武德皇后相仿,极有可能就是她的兄弟。
“有一个弟弟,只知道他在武德皇后入宫后就从商去了,之后再无其他的记载。”邵衍说完也反应过来,壁画中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武德皇后的弟弟。
“殿下,你说武德皇后的母亲有没有可能是外族人?”她指向壁画中,描述武德皇后幼年的那一副,在武德皇后随着父亲拜见先帝的时候,有个妇人正穿着异族服侍扶树站在不远处,刚刚她还以为只是武德皇后父亲纳的其中一个侍妾,但如果她就是武德皇后母亲,那就可以解释武德皇后为什么会建立苍澜军助那个男人去灭国了。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之前的一切疑惑仿佛在此刻豁然开朗起来,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笑比起之前的要轻松得多,“而且,我也许已经知道要怎么离开这里了。”
邵衍微微眯起眼,等她的下文。
“殿下请看,武德皇后进出地宫的方式,其实壁画中已经全部都画出来了。”她指着其中一幅,那副壁画中,武德皇后正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将手贴在其中一面墙壁上,接下来的壁画就是门开着,她领着一群被黑布蒙上了眼睛的姑娘进了地宫。
“只是将手贴上去?”
“仅仅手是不够的,如果那样,谁都能进来了,这个地宫只有她才能出入,殿下想想,武德皇后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邵衍慢慢地皱起眉,“她的母亲是异族人?”
“武德皇后开地宫门的时候,身后站着的除了皇帝,就是建造地宫的人,可有一个人长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宽额高鼻,我昔日看过奇闻异事的杂记,上头曾写到过,那是东疆人的典型特征,东疆人大部分人擅毒物,也有些人会些歪门邪道,喜欢将毒物与蛊学结合,如果将这个加在地宫的机关里,那就更能保证地宫的安全性,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里面,只有武德皇后的血脉是特殊的,所以只有她能进来,殿下也许不记得了,在我们摔入墙里前,殿下的血曾经溅在墙上,而刚刚剑阵消失之前,殿下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过度流血了,血应该也流了很多下去。”她忽然伸手拨开盖着的稀疏刘海,摸了摸额头,有奇怪的触感,上面的血迹还在,只是已经干涸了,之前被头发遮挡住,所以看不清楚,
她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也只是推测,邵衍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迹,道:“你是说,孤的血能通行整个地宫?”
“可以这么说,不过没验证过的事情,并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说,值得一试。”她顿了一下,“不过,如果能离开这里的机关在地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没再说,但事实不言而喻,之前他们就推测,有一个能处理尸体的机关,如果那真的是唯一离开的出口,那他们落入那个机关,只有可能凶多吉少。
沉默了一会儿,邵衍撩起衣袖,“试试。”
见他要去拆手上的布,她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泛着冷光与威胁的目光看向她,也没松手。
“浪费了我的鸳鸯枕套才包好的,别拆!”
“什么叫你的鸳鸯枕套,既然送了人,那就是我的!你说不拆,那要怎么取血?”
她抿唇,试探道:“要不再割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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