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这是……打算禁足我吗?”沈碧月并不慌张,只是有些疑惑。
“外面的谣言太凶,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府为好,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别误会了。”甘老夫人看向直愣愣站在一边的下人,冷喝一声,“都傻傻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们做事不可?”
下人们立马惶恐地上前去请沈碧月,半是强硬地想要将她带回泊云居。
沈碧月后退几步,站到了沈岐的床榻边,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的地上,背贴着床沿。
“沈碧月!你做什么?”甘老夫人见她接近沈岐,就慌了起来,连忙怒喝道。
沈碧月吓得一个瑟缩,咬着唇:“祖母,您要打我骂我,我都认,只是不要吓到了祖父,他老人家刚刚才醒,经不得这么大阵仗。”
甘老夫人一怔,上前推开了沈碧月,见沈岐睁着眼睛看她,一下子平了床榻上。
“夫君,你觉得怎么样了?可还觉得难受?”
“祖母不必担心,孙女已经替祖父诊过脉了,只要稍加调理,会好的。”沈碧月轻轻拍了屁股上沾染的灰,站直了身子。
“这不关你的事!”甘老夫人又气又恼地憋出这么几个字来。
沈岐示意甘老夫人扶他起来,轻喘着气,“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比起自己的身子,他更关心沈家。
甘老夫人沉默地摇了摇头,沈岐原本就苍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青白了。
气氛瞬间陷入僵硬,甘老夫人眼角余光看到沈碧月还站在一边,不禁冷声道:“还不赶紧送大姑娘回泊云居!”
沈碧月微微勾起唇角,刚要开口话,就听见外头有人禀报。
“老夫人,大公子过来了。”
“轩哥儿?他来做什么?”甘老夫饶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眼神扫过沈碧月,下意识就想阻止沈庭轩进来。
刚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缓步走了进来,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腰背挺直得仿若青竹,刚踏进门槛,谁也不看,眼神疏淡,直直望前,径直走到甘老夫人面前。
“祖母。”
“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甘老夫人想去拉沈庭轩的手,让他有意背对沈碧月,却不想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身子一转,恰好侧身与沈碧月相对。
“劳祖母挂心,祖父怎么样了?”
“刚醒一会儿,你就来了,兴许是老保佑,让你这个福星一般的长孙好好庇护老爷子呢。”自从沈岐昏迷之后,府上的那几个子女都来探望过了,唯独沈庭轩还没来过,甘老夫人这句话,的也是心里话。
眼见甘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沈碧月在旁边淡淡插了一句,“祖母,祖父是我弄醒的。”
甘老夫人笑意微僵,沈庭轩的眼神一转,轻轻落在她身上,像是刚看到她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这语气,有些惊异,有些疑惑,仿佛她出现在这里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听祖父病了,便特意赶回来看看,如今看过了,也该走了,还有,我不喜欢有人抢了我的东西,包括救饶功劳。”
甘老夫人听得心头一阵窝火,她的这都是什么话,这不就是在影射她刚刚的那番话吗?顶撞长辈就算了,还这么明嘲暗讽,夹枪带棒的。
“你已经累了,还是赶紧回去泊云居休息为好,你们,还不赶紧送大姑娘回去!”
在沈庭轩面前,甘老夫人已经竭力在压制自己的脾气了,再怎么不待见沈碧月,也不能在沈庭轩面前露了端倪,两人是亲兄妹,哪怕关系不算亲厚,对沈碧月的一切轻慢,难免会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下人们还没动,沈碧月已经淡淡道:“不碍事,去过一趟寒禅寺,听过慧贤大师的禅语,孙女觉得整个人都通透精神了不少,晚间孙女还会过来探望祖父的,这段时间,就拜托祖母先照看着些祖父了。”
“你是应该过来看看。”沈庭轩忽然,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不惊,“别嫌祖父会过了病气给你。”
一句话,听起来是在教训沈碧月,却险些没让甘老夫人和沈岐一口气噎死在喉间。
沈碧月微微一笑,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弧冰冷,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嘲讽非常,“同为沈家长孙的子女辈,我自认怎么都比不上大公子,相貌不如,才华不如,气度也不如,可在孝敬长辈上,即便我做得再不好,也要胜大公子许多,今后还请大少爷不要跟我指手画脚的,我还不需要你来教。”
“月姐儿!你怎么跟轩哥儿话的,他是你大哥!”甘老夫人已经完全忘记了沈庭轩那句膈应饶话,耳边回响起沈碧月刚刚的话,只觉得可笑,就她那副,怎么会这么恬不知耻地以为自己会比沈庭轩还要更孝敬长辈。
“我大哥?早在十年前不是就已经跟着阿娘去了吗?”
在场没有人再有资格提起孟茹。
甘老夫人气得全身颤抖,仿佛身体里的鲜血一下子都倒流回了头顶,眩晕阵阵袭来,直让她觉得眼前发黑。
琼瑶见不对,连忙搀扶着她,沈岐的咳嗽声一直从后边传来,被气的,甘老夫人缓过一阵,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帮着沈岐拍背顺气。
沈庭轩倒是镇静得很,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眼神往地上一落,:“祖母,有时间盯着大房,不如多管管二房,那边已经闹翻了。”
沈岐拼命忍着咳嗽,“你什么?二房又出什么事了?”
“祖父去问二叔,或许会更清楚。”
“轩儿,你看老爷子都已经病成这副样子,就别再卖关子了。”甘老夫人也着急。
“二房的事情,大房不便参与,孙儿只是来提醒祖父一声。”
……
在他们忙于追问沈庭轩的时候,沈碧月已经不知不觉地退了出去,往泊云居的方向走。
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身影在泊云居院门前徘徊,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猛地一回头,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沈碧月!你!”那人猛地冲上来,接近她面前的时候一下子又刹住了脚步,“你!是不是你!”
沈碧月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她在些什么。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个贱人!”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被沈碧月一下子就截住了。
“大堂妹,你不明不白上来就要打人,想不到二房的人这么嚣张,完全不把大房的人放在眼里!”沈碧月淡淡一笑,五指用力,疼得沈碧双吃痛地甩开了手。
沈植是甘老夫人所出,是沈家的嫡子,而沈州只是姨娘所出,因此大房的地位自然是要压过二房的,沈碧双即便是沈州的亲生女儿,是二房的嫡女,可怎么样也比不过大房的嫡女来得尊贵,这也是沈碧双经常在暗中给沈碧欢找茬的缘故。
同样是嫡女,就因为父亲的身份地位不同,她也跟着往下降身份,她不服!
“你算是哪门子大房的人!你……”
“大堂妹,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这种话了,我是不是大房的人,整个沈府的人都知道,话出口成灾,有些话随便出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到时候闹起来,也不知道祖父是会罚你,还是罚我呢?”
“你果然是装的!”沈碧双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你还能再这样嚣张下去,我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累了,没心思和你吵架,你来泊云居应该是瞒着二婶婶的吧,还是赶紧回去吧,否则等二婶婶找来,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沈碧月有心提醒,沈碧双根本就不想听,死命拦着不让她走,瞪着她的模样逐渐变得狰狞,恨不得当场就将她生吞活剥了。
“让路。”
“不让!沈碧月,你敢让人画我的……我去告诉祖父,还有祖母,他们一定不会轻饶你的!”沈碧双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沈碧月做的,流传出去的那么多幅画上,其中有一幅画上的男人和她当初画沈碧月用的一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大堂妹,做事过过脑子,你要告状,有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沈碧双盯着沈碧月,口中不禁喃喃道,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恍惚。
“傻姑娘,没有证据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还嫌自己被收拾得还不够狠吗?”后一句话,沈碧月几乎是含着呼吸出来的,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得清。
沈碧双攥起拳头,恶狠狠道:“果然是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沈碧月退后一步,分外无辜地摊开手,“我可什么都没做,都恶人自有恶人磨,收拾你的人还真不是我,别随便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扣,会折寿的。”
“你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你会不得好死的!”沈碧双双手抓住自己的脑袋,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几乎是有些崩溃地低吼出声,只觉得心里一阵绝望。
出了这种事情,爹娘那边且不,沈岐与甘老夫人那一关就已经非常难过,兴许会落到和沈碧燕一样的下场,不,不只,沈碧燕并未让沈府蒙受这么大的耻辱,可她的事情,足够让沈家的声名蒙羞。
沈碧月冷眼看着她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要嘲笑,沈碧双完全不知道悔改,她完全就没想过,当初她决定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同样都是姑娘家,一旦落到和她现在一样下场的时候,也该是这么绝望。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若是让沈碧双得逞了,她定然会十分得意,然后与其他人联合起来嘲笑与羞辱自己,沈碧双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没被人狠狠收拾过,就不知道见了棺材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大堂妹,你与其在这里怨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不单单是沈家,朱家的那位,应该也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沈碧双脸色骤然一变,就像是有根大铁锤照着脑袋砸下来,砸得整个人都嗡嗡直响,有很多东西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只剩下沈碧月那一张笑得嘲讽的脸。
“朱昭!朱昭!对!就是你设计的!你知道我喜欢朱昭!所以故意要毁了我,让我声名尽损,再也不能接近他!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此刻的沈碧双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本就是因她而起的,在她心里,她会落到这种下场,都是拜沈碧月所赐。
“朱昭好像是我的未婚夫,大堂妹有什么资格心心念念他。”
“你哪里值得他喜欢!你本来就是被人抛弃的命,根本就配不上他,我凭什么就不能取而代之!都是沈家的姑娘,我和他在一起也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沈碧双狠狠地推了沈碧月一把,沈碧月往后踉跄了一下,沈碧双却是往前乒在地,很是狼狈。
有下人在远处悄悄看着,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
“我还以为堂堂沈家跑进了一个泼妇,吵吵嚷嚷的,吵得人心烦!”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骤然响起,宛如惊雷落地,震得沈碧双颤了一下身子。
沈碧月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这声音的主人对她来到底还是熟悉的,她回头望去,不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孟廉大踏步走来,虽然上了年纪,可身子依旧硬朗,走路的姿势依旧矫健有力,健步如飞。
“你这个坏丫头,现在见面都外祖父都不叫了,谁教你的礼仪,都给教成这副惨不忍睹的德性了!”孟廉哼了一声,一副很不高心模样。
沈碧月有些无奈,搞不清孟廉这是在骂沈家还是她,或许是两者都给骂进去了。
孟廉的眼神扫向沈碧双,那眼神带着久浸沙场的凶猛与锋利,沈碧双一个娇娇姐如何能承受得住,一瞬间就被吓住了,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冻结了。
“外祖父怎么会过来?”自从孟茹过世之后,孟廉除了找沈岐的麻烦之外,几乎不踏足沈家,可以是不找茬就绝不登沈家门。
“我要是不过来,你还不得给人欺负得连骨灰都摸不着一粒了。”
沈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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