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双手撑在桌面上，前方跪着几个男人，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

“一群废物，只是让你们找一个女人，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要我留着你们做什么，浪费口粮吗？”

男人的语气轻缓，一字一句咬得用力，让人觉得无端地害怕。

“何先生，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把人找到。”

“我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现在呢，连她在哪里出现过都不知道，算了。”男人坐下，手肘靠在桌上，重重拍了两下手掌，一群人从外面蜂拥而入。

“我看后院还缺几个病人，喂了药就送他们过去吧。”

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都慌了，连忙开口求饶，可男人早已经把脸转过去了，高高竖起的剑眉泄露了丝丝不耐。

他们被捂住嘴，硬生生拖了出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房间的墙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缝，一扇门被推开，摩擦地面的声音沉重。

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从门后走出来，温和的笑意挂在脸上，“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把人都给弄死了，可就没人再供你使唤了，这里的百姓虽然好糊弄，也难保纸包不住火，他们会起疑心的。”

他走到桌边，坐着的男人抬起头看着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面镜子，映照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只有身上的打扮与脸上的表情。

“没用的人就该处理掉，这不是大哥经常教我的吗？”

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手掌轻轻按在他肩上，“阿勇，那个女人没用，不必找了。”

被称作阿勇的男人倏地站起来，脸色阴沉，“我不会被一个女人耍着玩！杀了我的人，还逃得无影无踪，我不信，她一定还在这个信都县里头。”

“阿勇，你这又是何必呢，她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好坏，浪费那个时间做什么。”

“大哥你等着，我一定会亲手抓到她，送到你面前，到时候剥皮割肉，碎尸万段，定然要她尝尝后悔的滋味。”他说完就大踏步走进了那扇门，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男人叹了口气，阿勇的性子执拗，难以教化，只怕有一天连他这个大哥都管不动了。

他在桌边坐下，轻拍了两下手掌，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

“何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那位大人怎么样了？”

“何先生放心，正好吃好喝供着呢。”那人回答的时候，明显带着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他，再忍忍吧。”

“不是我们不能忍，只是看到他，就会想到县衙里头的那个狗官！何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能动手，可别让县衙的人有机会救他回去，到时候就真的都完了。”

何先生淡淡一笑，“不要着急，喂了迷魂散的人四肢无力，身瘫软，神志不清，没有我们这边的解药，他也跑不了，你们看紧了人，就不会出事，你待会儿把何勇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没打扫干净，何先生一脚踏过去，从柜子里取了一套新的杯盏，用热水烫了一下，再倒上茶，嘴里轻声哼着什么。

晃了晃茶盏，他一口喝下去，完感受不到什么是烫，喝完之后立马又倒了一杯，高高举起，像是仰头敬神明的姿态，嘴角轻笑。

“别在梁上蹲着了，看着怪下流的，昨日刚好在库房里找出一泡好茶，给你们倒了一杯，想不想尝尝？”

梁上滚下来一道黑影，立在何先生的面前，身都被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多谢何先生的好意，我只是来提醒你，打米的缸里若是混进了几只老鼠，不先揪出来，如何能煮出一锅好粥？”

“不是有阿勇在吗？他会去抓的，你们只需要配合我的计划，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别忘了，我也帮你们抓了一个豫王。”

黑影的眼神沉了一沉，“他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现在暂时寄在你这里，既然说了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最好劝你手底下的人收收心，别想着打豫王的主意。”

“我何某人做事最讲信用，你们尽管放心，和鬼手合作，我怎么也不敢存有半点私心。”

黑影冷冷看了他一眼，嗖的一下离开了。

外面有人敲门，“我是何勇，有什么事找我。”

晚间，小昭刚要爬上床睡觉，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小昭姑娘，睡了吗？”

小昭披上外衣，趿着鞋去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顿时露出一抹疑惑，“都这么晚了，嫂子有什么事吗？”

妇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外面的天色暗，也没灯，看不清楚，小昭还是闻到了味道才发现她手里的东西。

小昭吸了吸鼻子，“嫂子，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妇人笑道：“我用枣仁，远志和麦冬煮了点安神汤，小昭姑娘要不要尝尝？”

小昭将碗接过去，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到碗里白花花的汤，煮得格外浓稠，不禁咧开嘴笑道：“嫂子都端来了，我不尝尝怎么好意思呢，谢谢嫂子。”

小昭是个嘴甜的姑娘，几句话就哄得妇人开心，她往屋里一望，看到床上的被子摊开一角，顿时懊恼地皱起了眉。

“你刚刚应该要睡了吧，都怪我，煮得太晚了，你待会儿喝了要睡不着觉的。”

“嫂子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今晚还亲自煮了汤送过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嫂子了。”

“不用客气，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远来寻亲也不容易，能帮上忙就好。”

“嫂子你真是个好人。”

妇人将安神汤送到之后就想离开了，结果小昭立马扯住她，往屋里走。

“嫂子，我还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妇人被她带着往里面走，“什么事情呀？”

小昭关上门，“外面的风吹进来冷，还是这样暖和。”

妇人不禁失笑，“你赶紧喝吧，待会儿凉了，喝了要肚子疼的。”

一口汤喝下肚，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小昭又连着喝了好几口，直夸好喝，逗得妇人直笑。

“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吗？是什么事情？”

小昭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又喝了口汤，咬住勺子，过了会儿才说：“嫂子，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敢问，你和黄大哥收留我，要是被人发现了，是不是会连累你们呀？”

“怎么这么说？”

“今天来的那些人，一看就是来势汹汹的模样，我一听他们说话，就感觉有些害怕，如果今天我被他们发现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吧，我看他们和黄大哥说话也很不客气，要是我在这里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兴许会拿来当做威胁黄大哥的把柄。”

“怪不得，你今天会躲到柜子里去。”妇人叹了口气，“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些和你没关系，信都县乱了不是一天两天，以前认识的人，不是病了，就是疯了，变成一个个不讲理，冷血无情的人，看到别人受罪，恨不得跟着上去踩一脚。”

小昭听出妇人的语气有些低落，“嫂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呀，看起来和你们认识，但态度那么嚣张。”

“他们原本住在我们的隔壁，和我们是邻里关系。”

小昭瞪圆了眼睛，“那他们凭什么那么猖狂。”

“你到这里寻亲，应该也听过信都县的事情才是，不过有些事情，我和相公没告诉你，只是怕你觉得害怕，自从出了事情，信都县是不欢迎外人进来的，何先生的人守在信都县的出入口，不让人出去，也不准有人进来，若是有人进来了，就得通通扣留起来，你还算好运，到了我们这边，要是被他们发现，就要抓起来的。”

“这个我听说过，何先生还让人包围了县衙，只可惜县衙封锁得跟铁桶一样，压根就进不去，难道那个何先生是怕有人和县衙通气儿？”

妇人点点头，“是为了这个，大家痛恨县衙里的人，非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你们这些出入的人，自然会被认为是细作，一定要关起来的，你这次来寻亲，没遇上好时候，若是你知道那个亲戚的名字倒还好找一些，什么情况都没有，只怕是难上加难。”

小昭垂下眼眸，不停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那就剩我一个人了，感觉还挺孤独的。”

妇人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勉强，有些不忍，“小昭，你别这么想，会找到的……”

小昭一下子就打断了她的话，“嫂子，这里除了我之外，还听说过有什么人进来吗？”

妇人想了想，“有一个，就在前段时间，好像也是来找人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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