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想起先前邵衍和他说的，不禁黑了脸，“殿下，此事，还请殿下容许老臣考虑考虑。”

邵衍轻描淡写道：“等？等着等着，孤就不用挑人了。”

豫王面上的平静淡漠，可不代表是真正的风平浪静，底下是如何电闪雷鸣，波涛汹涌的，唯有这位主子自己心里清楚，其他人也只有暗自揣度的份。

沈岐不敢明面上和他顶撞，便很委婉地想劝这位活阎罗打消心思，结果人豫王特别认真地说：“国公爷兴许是误会了，孤现在所说的事情，与先前所谈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沈岐一愣，“那殿下的意思是？”

邵衍眼眸一抬，淡淡道：“张秦孟沈，各挑一位入孤的豫王府，这是孤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决定，世间姑娘何其多，大多是庸脂俗粉，不堪一折，孤深以为，足够让孤重视的，唯有这四家的姑娘。”

什么叫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敢情他挑人姑娘完全没想过这四家的人愿不愿意，光想着他喜不喜欢了，这点和那些只懂得强取豪夺的纨绔子有什么两样！

荒唐！胡闹！

沈岐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震惊与愤怒，“殿下是在跟老臣开玩笑吗？”

“孤和人说正经事情，何曾开过玩笑，许是孤自己一个人寂寞了太多年，皇兄看孤可怜，便答应了让孤来挑人，嫡庶皆可，挑个称心如意的便是。”邵衍的眼神从沈碧月又转向了沈碧欢，随即收回目光，笑意浅淡又凉薄。

“这种事情如何能，如何能……”沈岐连说话都结巴了，他这下彻底将甘老夫人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满心都在想着皇帝的用意。

永安四族盘根错节，彼此之间并不和睦，也不曾有过联姻的念头，只因彼此勾连，势力一旦壮大，便会被皇帝所不容，甚至于四族每一代都会送一位姑娘入宫为妃，以作权衡。

豫王作为皇帝手里最利的一把剑，行得荒唐事，做得荒唐人，他可以四处劫掠姑娘，却绝对不能与四族沾上关系，往常连母系的张家都要疏远了，现在一口气就要四族的姑娘入府，岂不是惹四族不快，届时四族联合起来，足以颠覆江山。

豫王的这一举动，足够把眼下还算平静的局面搅得天翻地覆。

若是皇帝许诺的，这是非要逼得四族与皇家离心，动摇江山根基的事情，对于上位者是极其不利的，皇帝不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可若不行，豫王便是假传圣旨，那是要杀头问罪的，即便他是堂堂亲王，陛下再宠爱，也难逃史官笔伐。

“殿下，老臣敢问其他家的姑娘，都有谁入了王府？”沈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但还是要保持冷静，若这件事是真的，只怕其他三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择姑娘入王府，就像是又一次的选妃入宫，邵家这两兄弟完全不把人当人，真是失心疯了。

邵衍眉头一皱，“今日还是孤头一回上门挑人，一家一家来，不着急。”

沈岐越听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可是沈家的嫡女，就算比不得公主尊贵，也不得由人这般践踏的，可对方也不是普通人，那是权倾大宁，皇帝宠着护着的亲王，也是连鬼神见了都要让道的要命阎王。

“殿下，老臣府上的姑娘都还未及笄，怎么能去王府，此事万万不可啊。”沈岐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想到，他早就已经有一位孙女落入了这只凶猛的狼嘴里，数次都险些被吃干抹净了。

“魏国公，您说会有人放着好好的娇小姐不做，非要当人女婢的吗？其实孤的府上也不缺女人，只缺了几个贴身的女婢，着贵女来伺候着，倒也有意思得很。”

沈岐胸口一堵，只觉得眼前发黑，邱云见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分，上前按压他的穴位，让他顺顺气，这样下去，真要被气晕过去不可。

这时候沈碧欢忽然站了出来，对着邵衍就跪了下去，“请殿下不要再为难祖父了，臣女愿随殿下入王府，还求殿下成全。”

邵衍眼神朝着别处一瞟，然后转回沈岐的身上，似笑非笑道：“魏国公，您终归是老了，还是您的孙女更为上道些，只是，孤何时强人所难了，还要你的一个求字？”

他的语气一下子冷冽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寒意，惊得沈碧欢连忙磕头，“是臣女言辞有误，请殿下饶恕臣女的过错，今日之事无人逼迫，都是臣女自愿与殿下去的王府，绝没有半分不情愿。”

甘苓看了心疼得很，对比漠然站在一边的沈碧月，谁更在意沈岐和沈家的将来，只从这一次就能看得出来。

皇宫里的皇帝接到了密探送来的信，匆匆一览，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混账东西！朕不管他，他还真的就无法无天了！”皇帝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茶杯也被震出了桌沿，摔碎在地上。

那动静响亮得连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皇后端着亲手煮的羹茶过来，还未走近就被那动静吓得手一抖，摔了满地的羹茶与白瓷碎片。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皇后看着地上的羹茶，心疼得不行，早知道就不为了在陛下面前挣个好印象而死犟着，非要亲手端过来，给宫女拿着多好，起码宫女掉了，她还能有人泄愤。

钱公公一直都待在书房外边，听皇帝这动静，估计又是知道了什么气死人的消息，这消息多半还是与那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殿下有关。

正琢磨着要如何回答皇后的问题，就听到里头传来皇帝隐约带着暴躁的吼声，“钱双德！”

钱公公顾不得皇后，连忙推门进去了，“陛下，老奴在。”

皇帝揉着手里的一张纸条，“把邵衍那个混账东西给朕押过来，押不过来就直接捆了！谁给他的胆子这么肆意妄为，没雨朕的命令，竟敢，竟敢……”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骂了句，“真是个目无王法的混账！”

钱公公默默应是，默默退下。

这还能是谁给的，自然都是陛下一手宠出来的，自己宠的人，闯了再大的祸也要跟在屁股后边收拾。

听闻豫王将沈家的姑娘给抢回王府去了，两位嫡女，一个不留。

消息一出，轰然炸响整个永安城。

不仅是百姓们议论纷纷，连各家府上的都震惊不已，豫王除了朝仙阁的玲珑仙子之外，向来视世间其他女色为尘埃，如今一抢就抢了两个回去，还都是沈府的嫡出女儿。

被抢回了王府，便意味着沈家的两个女儿都再无清白可言，无论豫王有没有碰她们，在外人眼里，那都已经算是豫王的人了。

据说魏国公当场就给气晕过去，待府医好不容易将人抢救过来，魏国公也不休息片刻，当即入宫面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朝皇帝痛诉豫王的蛮横行径，一边说着还一边抽抽着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皇帝连忙叫了御医在一旁候着，生怕魏国公说着说着就给气死了，人死在他的御书房里，终究不太吉利。

流言还未传出去的时候，邵珍因为还赖在沈府里喝茶，先于世人一步得到消息，听到事情的那一刻，她直接一口茶喷出去，默默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嘴，她的心头顿时涌过各种感叹。

皇叔果然就是皇叔，本来她还想着皇叔该如何抱得美人归，这下好，一下子抱回去两个，多余的那个暂且不说，正主儿要是计较着发起飙来，皇叔这人还没娶进门，后院就得先起火了。

皇帝被沈岐吵得脑瓜子疼，真想把人赶出去，但他又不占理，自己兄弟抢了人俩闺女，还都是未及笄的小姑娘，眼看着都要把人气得只剩出气没进的气了，他若还把人赶出去，定要让人骂天家无情。

所以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混账东西，只等找了他来，再来处理此事，皇帝又想到密信上说的事情，脑瓜子更疼了，真是恨不得把那个爱闯祸的混球给放油锅里炸了痛快，管他身体好不好。

人人争相要追着算账的豫王殿下，正坐在回豫王府的马车上。

街上的人们悄悄围观，摆摊的偷眼瞧，路过的斜着眼看，一个个眼神都关注着豫王府的马车，马车走得非常慢，前头拉车的马都有些不耐地往地面蹭蹄子，歪头晃脑的极不安分。

马车还是以前那辆马车，车外的人却不一样了，车后边清一色的王府侍卫里混着一个浅蓝衣裙的姑娘，还有一个下人打扮，低着头走路的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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