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去男人的院子里,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等甘颜解释,沈庭轩冷了面色说道:“今晚是最后一次,若是府里再放外人进我的院子,我今后便没有回来住的必要了。”
有些人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比任何人的话都要有说服力,先不谈其他人,沈岐与沈植已经信了他的话,并将质疑与不满的眼神投向甘颜,连带甘苓都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甘颜就是有千万句的辩解,此刻也都噎在了喉间,说不出一个字,熟悉的不安感袭来,越来越浓烈,她恨不得现在就拔腿离开,离开这个让她觉得恐惧的沈家。
“可惜了甘姑娘熬的汤,光是闻起味道都是极香的。”沈碧月十分平淡地说,语气里难掩惋惜,似乎真的对甘颜的汤没能给沈庭轩尝尝而觉得分外可惜,她眼眸一抬,忽然对上甘苓投来的瞪视眼光,夹杂愤怒。
她捂住胸口,后退两步,眉头轻蹙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夫人怎么这么看我?甘姑娘与我虽然并未有半点关系,可我都是真心将她当成姐妹看待的,虽说她对大哥的关怀定然是远超过我的,但我仍旧时时挂念在心头,并为此觉得分外羞愧,明明是同胞兄妹,竟还不如一个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妹妹。”
同样的话在陈氏面前说和在沈家父子面前说,造成的影响是分外不同的,陈氏本就看不惯甘家的女人,自然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沈家父子对于甘家的印象平淡,也不曾想过他们会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
沈庭轩是沈家的嫡长孙,现在仕途正旺,沈家近日频繁出事,唯一能拿得出手光耀门楣的就是他了,甘家若想妄图绑住他,就是袒露了他们企图利用沈家的野心。
甘苓心里着急,却想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借口,只恨甘颜太不争气,白给了她接近沈庭轩的机会,还给沈碧月抓了个正着,放在以前,索性送回甘家了事,现在还有沈岐和沈植掺和,想翻身都难了。
“父亲,颜儿她本性纯良,绝不会徒生不必要的心思,儿媳本来前几日就打算送她回甘家了,只是她担心儿媳近日的情绪不好,才特意多留了几日,不用说对轩哥儿了,即便是对月姐儿,颜儿也是赤诚相待,只当亲姐妹来相处。”
说多了是错,甘苓也只能提上一两句,尽力将甘颜在沈家父子眼里的印象往好的地方拉,好在往日甘颜在他们面前的表现就好,沈碧月这个时候又没插话,沈家父子的不满之色褪去一些,只是齐齐沉默了。
正在气氛变得愈加尴尬之时,外头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刺客找到了。
沈岐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难掩激动,“人在哪里?”
今朝说:“就在三公子的院里,不过人已经死了。”
“可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他可是府里的人?”
“人是刚刚才发现的,还未查清他的身份。”
这算不上好消息,人一旦死了,就很难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轩儿,你做什么去?”沈植看到沈庭轩转身离开。
“留在这里耗时间,不如亲自过去查清楚,也省得被人寻机动了手脚,父亲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沈植气得脸都白了,正想发作,被沈州按住了,“大哥,当务之急是查出刺客的身份和潜进来的目的,别再惹父亲不痛快了。”
后一句才是重中之重,沈植看了眼沈岐的面色,只得将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沈庭均远远看着院里被人围起来的尸体,面上闪过一丝不郁。
围住尸体的是沈岐的人,方才盘问他的人也是今朝,沈岐派他亲自过来把守,说明对此事十分重视,但这样一来沈庭均更迷惑了。
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这个刺客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死在自己的院子里,难不成是谁想要陷害他,最近沈家不太平,不能怪他这么想。
看到沈庭轩的第一眼,沈庭均心底的那丝不安加剧,下意识就上前挡住了他,“大哥来这里做什么?”
“三弟,你挡到我的路了。”
沈庭均眼眸一沉,“大哥可是冲着这个刺客来的?”
“不然三弟以为我是冲着你来的?”
不出三句话,沈庭均就能被气死,待看到他身后的沈碧月,姑娘眼眸微弯,唇畔挂着浅淡的笑意,似乎夹杂着几许嘲弄与轻蔑,当下沈庭均的脸色更阴沉了。
还好沈植等人如蚁群一般压着涌进来,立马就缓和了紧绷的气氛,沈碧月微微抬眸,看向不动声色挡在自己面前的沈庭轩,眼底暖意涌现,很快又被压下。
胡婆子也被带过来了,她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一具尸体横趴在地上,尸体四周围了一群人,怪显眼的,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很平静,只除了胡婆子,她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脚上一哆嗦,差点被院门处低矮的门槛绊到了。
没人说话,一片死寂,也因此胡婆子的动作愈发显眼,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感觉。
“胡婆子,他是不是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沈庭轩问。
胡婆子不敢过去,她看着今朝走过去将尸体翻了个儿,露出一张男人陌生的脸。
院子里微弱的火光下,有人的眼眸骤然一缩,面容僵硬。
大房的事情,二房不好插手,陈氏和沈州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即便发觉有人出现异常,也只是按捺不动,这里不消他们二房的掺和,大房的人自会清理干净。
“胡婆子!”这回是沈植耐不住了,他一声冷喝,惊得胡婆子浑身一震。
“老奴不认识他,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觉得像个男人,过后就被打晕了,连一个后脑勺都没看清楚。”她依旧是之前的说辞。
“不认识就罢了。”沈庭轩一改方才的步步紧逼,抬步走到那具尸体边,“他是背上中了一刀,血液流尽而亡,除了这里,外面再找不到其他的血迹,也没有被人拖拽的痕迹,死得格外平静。”
沈庭均冷冷道:“大哥想说人是我杀的?”
“我没有这么说,只是依照事实说话。”
今朝见沈庭轩看向自己,便点点头,“大公子说得不错,他应该就是死在这里的,只是现在还未找到杀他的刀,按照胡婆子的话,这人的身手如何先不谈,轻功定是一绝,才能在府里神出鬼没这么久还不会被发现,对方能将他一招毙命,武功应当在他之上。”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沈碧月听到这里不禁狐疑道:“难道说府里还有另一个刺客?”
“搜!快去搜!就算翻遍整个沈府也好,只要发现可疑之人,立马给我揪出来!”沈植不敢再想下去了,一个刺客也就算了,还有另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凶手,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沈府里的人了。
“慌什么!”沈庭轩淡淡三个字充满了足以压过沈植的气势,“刺客被武功比他高的人杀了,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在说谎。”
沈植想问,但还是闭上了嘴,面色不善地沉默着。
没人去理会他此刻的不快,就连甘苓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的心神被高高吊着,紧绷绷的左摇右晃,始终安定不下来。
“胡婆子,你方才所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
“老奴绝不敢欺瞒各位主子!”
沈庭轩的眼神忽然定在甘苓和她身边的甘颜身上,“夫人的面色不太好看,死人不吉利,不如回去休息。”
沈植这才发现甘苓的脸色有些苍白,心里的火顿时降了一些,也低声劝她回去,但都被甘苓拒绝了,“沈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在房里待不住的。”
沈碧月这时若有所思道:“大哥的意思是,胡婆子如果说谎了,那她见到刺客神出鬼没的话就不能当真,相反的,那名刺客的身手一般,所以才会被人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换做府里的任何一个护卫兴许都能做得到。”
“人就死在我的院里,你们非要将杀人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是不是?”沈庭均冷眼看着他们兄妹俩做戏,他都还没出手,就被他们给打了个猝不及防,看来下手还是太晚了。
“三哥误会了,这一切还只是推测,未有明确证据……”沈碧月的话突然噎在喉间,她看到沈庭轩轻轻弯腰,从刺客胸膛上微松的衣襟里抽出了一方雪白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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