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负的魏忠良哪里受得了禾曦这般的刺激,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兰若的眼神,便自负的道:“虽然曦夫人略通医理,但是医学一门高深,怕是曦夫人不了解,就算是用上好的药物调和,药性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的没有药效,最多也就维持三个月之久。”
魏忠良回答的极为快速,兰若轻咳一声,似乎是喉咙不舒服。
一旁的巧儿端过了茶水来,递到了兰若的手中给她,兰若长长的护甲撞到了杯壁发出轻微的声响,随之,她便听见了禾曦的轻笑的声音,魏忠良没有想到禾曦会是这般的反应,他有些怒道:“曦夫人可是有什么指教?”
禾曦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魏忠良看,说道:“既然魏太医这般说,那这事情便有些蹊跷了,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奴婢四月初进宫,这药囊臣妾已经送给皇后娘娘近三个月了,不知道为何魏太医还会在其中辨别出藏红花的成分?”
她眉梢眼角都是凌厉的逼问,魏忠良一时之间有些迟疑,他偏过头看向兰若,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情况,这药囊的确是禾曦做的,只不过兰若重新加了东西进去,这样一来,时间上便会有冲突,见魏忠良久久不语,禾曦便道:“陛下,臣妾自问做事光明磊落,也不容许别人对臣妾多加陷害,若是魏太医今日的事情说不出一二来,臣妾恳请陆川陆太医来鉴别,定能还给臣妾清白。”
拓跋琛冷冷的看着她,她也毫不示弱。
德太妃道:“魏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要把哀家弄糊涂了。”
魏忠良脸色青白交加,半晌他道:“回禀太妃娘娘,老臣的的确确是在这药囊中辨别出藏红花的气味,只不过曦夫人说着药囊是三个月前想送给娘娘的,这件事情,未免还有待查证。”
魏忠良现在是想要咬死了禾曦在说谎,然而禾曦又岂能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软弱女子?一双眼睛中如同沉进了璀璨的星子一般,直直的望着上首的几个人,开口道:“这个事情想必是要问问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膝下无子,现在宫中有麟儿这个大皇子,淑妃娘娘又怀有身孕,一时情急也是可以理解的。”
兰若见她将大家的注意力往着自己的身上引,一时间气急,突然,闻得珠帘一阵响动,一个有些娇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臣妾相信皇后娘娘并不会加害臣妾的。”
见到来人,拓跋琛马上起身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不在里面好好歇息,你现在身子虚,太医不是让你不要随处走动么?”
拓跋琛亲自拉着许晴儿坐到了一遍的软塌上,神情里面都是紧张,真真实实的紧张,兰若远远的看着,恍然间觉得心口一发闷,酸涩的感觉像是一条蛇一样顺着自己的心脉攀爬上来,她强行压下心中的苦涩,附和道:“就是,淑妃妹妹此时应该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才是,莫要让陛下和姐姐担心。”
许晴儿的脸上依旧是方才的那样的苍白,她极快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禾曦,轻声道:“这药囊虽然是皇后娘娘送的,但是臣妾一直用不惯,便叫人加了一味红梅子进去,也有安神助眠的作用,许是和丹参的味道混在一起,才有些类似藏红花。”
她声音虚弱和婉的回荡是殿内,兰若松了一口气,魏忠良脸色白了白,重新拿起那药材来仔细辨别,他有些狐疑的看向了许晴儿,只见到许晴儿也定定的看着他,一双美眸中似乎是有什么在流动,他将那药材紧紧的攥在手里。
重新跪倒道:“启禀陛下,确实是红梅子和丹参的味道,只不过方才臣一时情急,误认为是有人想加害许淑妃,这才误判为藏红花,是臣无能,还请陛下见谅。”
他重重的拜倒在拓跋琛的面前,兰若轻轻的道:“魏太医一直以来都是负责本宫的脉案,一直尽心尽力,陛下,这次想必也是关心则乱,不过,曦夫人故意推到淑妃娘娘一事,是我们亲眼所见的,这”
拓跋琛只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忠良,又看了看半依偎在自己怀中的许晴儿,缓了缓声气道:“曦夫人德行有失,降为才人,无德无为,不配教养大皇子,现将大皇子送去皇后宫中抚养,曦才人即日起搬去秋露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出宫。”
拓跋琛感觉到许晴儿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不禁握紧了,柔声宽慰道:“你放心,朕定然会还给你一个公道的。”
许晴儿此时甚至没有勇气看禾曦的方向,兰若平白得了大皇子的抚养权利,当下欣喜异常,只不过秋露殿随是冷宫,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加让人安心,她有些迟疑的道:“陛下,曦才人涉嫌谋害皇嗣,这可是死罪,如此轻描淡写,怕是前朝若是知道了那些大臣们”
“前朝?这后宫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前朝的后宫?管得了这件事情的是兰丞相还是许尚书?”拓跋琛的声音似乎要比方才下令的语气还要冷上几分,许晴儿在拓跋琛的怀中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兰若也似乎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话,只是柔声的道:“陛下息怒。”
便再也没有了声音,禾曦依旧是笔直的跪着,一旁的如意和丑儿听闻自己小主保住了性命,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德太妃看着被打入冷宫的禾曦,面上甚至一丝涟漪都没有起,神色犹如古潭无波,她叹了一口气,这般执拗的女子,她自小长在深宫,从小就看着父皇的妃子们一个个抖得你死我活,后来和亲大历,自己也卷进了这漩涡之中,见过的太多,皇后和许晴儿这样拙劣的计量,在她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她只是想看看禾曦要怎么样的应对,在她看来,禾曦是个极为聪敏的女子,单从她敢替拓跋麟来寻求自己的庇护,她甚至能看出来,自己西凉公主的身份让拓跋琛忌惮的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的聪慧,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好像是对命运低头了一般,竟然放弃了抵抗。
德太妃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来,她有些气恼的别过脸去,对着拓跋琛道:“麟儿皇帝是想要交给皇后抚养么?”
拓跋琛一怔,问道:“太妃可是有什么见解么?”
兰若忙道:“臣妾一定会竭尽全力抚养好麟儿的,太妃娘娘放心。”
德太妃摆出了一副宠溺的面容,将麟儿往自己的怀中紧了紧道:“你说说麟儿自从没了亲娘,这都换过几个母妃。哀家原以为禾曦是个牢靠的,却不想如今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宫中事务繁多,不如将麟儿放在哀家宫中抚养如何?”
兰若没有想到这半途中杀出了个德太妃,一时间有些急切的道:“太妃娘娘,这小孩子吵闹的很,到时候要吵闹了那您可就不好了。还是放在臣妾的宫中,若是太妃娘娘实在是想念麟儿想念的紧了,臣妾每日将麟儿带去寿康宫给太妃请安便是了。”
德太妃神色沉寂,并不理会兰若的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拓跋琛道:“皇帝以为哀家的这个提议如何?”
兰若也一同看向拓跋琛,似乎也是在等他的答案一般。拓跋琛叹息一声道:“太妃担忧的事情是有道理的,若是太妃娘娘不嫌弃,那便把麟儿送去寿康宫吧,不过,若是麟儿真的劳累了太妃,朕必然要将他带回来。”
兰若手指紧紧的扣住了手下梨花楠木的椅子。
德太妃沉缓一笑,道:“皇帝和皇后有心了,只不过现在我们后宫的孩子也真的是太少了,就算是加上淑妃肚子里面的这个也才两个。皇后可是要努力啊。”
德太妃达到了目的,便好像是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开始打趣下拓跋琛和兰若了,拓跋琛爽朗一笑道:“朕也希望朕同皇后能有一个自己的皇子。只不过这也是急不来的。”
兰若似娇羞似懊恼的垂下了头,沉声道:“陛下,太妃娘娘”
一时间室内竟然有些其乐融融起来,无人理会跪在下首的禾曦,只有拓跋麟安静的坐在德太妃的膝上,定定的看着禾曦,禾曦也在看他,她不知不觉的眼前竟然蒙了一层雾气,对着拓跋麟的方向小声的唤了一声麟儿,拓跋麟裂开嘴朝着禾曦笑了一下,禾曦只觉得心中柔柔的软软的,好在,好在护住了麟儿,她身子软软的跌倒,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直觉。
再次醒来时,鼻尖是一股潮湿的霉味,隐隐有风吹进来,乌云散开,有清冷的月光沿着破败的窗棂洒下一地零散的斑驳光影来。她注意到窗前立着一个人,宽肩窄腰,气度恣意,墨发随着夜风随意的摆荡了起来。听见她转醒的声音,也没有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