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番行动岂不是······”苍昊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打断众人的沉默,小心地说道。
“怕了?若区区诅魇术都镇不住,如何担当门派重任?古薇姑娘,还劳烦你给老人治一治。”姬月一声呵斥,倒是将众人从恐惧之中唤了回来,苍昊也镇定了一些,不再心神不定。
云苏从方圆袋中拿出一包还灵散。
此物乃炼制小还丹时的余料所制作,对修真者来说算不得什么好药,连疗伤都甚少用,但对世俗之人却如同灵丹妙药。
她起身将桌上的一碗药端起,倒入还灵散,溶于药液之中,旋即撬开老翁的嘴,将药灌了下去。
老妪一见,从恍惚中醒来,又要动作。
将要起身,却下意识看向闫达,被他阴冷的眼神一骇,认了命,不敢再动。
老翁咽了一小部分,其余的大都含不住,满溢流出。
不过很快地,还灵散在老翁身上见了效。他的脸色明显地红润了许多,灰败之气也渐渐褪去。
老妪虽不敢再动,可眼神始终紧紧锁在老翁身上。
此时,她的眼睛瞪如铜铃,似掩非掩着嘴,一脸难以置信,颤着衰老的双手,走向老翁。
跪倒在床榻之前,老妪不敢抚摸老翁,单单前探着身子,呜咽着用饱含深情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左右关切着。
众人也不着急,等着老妪。
老妪看了半晌,退了回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朝着屋门的方向,跪拜了下来。
嘴里又重复着“多谢陆王福泽庇佑,多谢陆王显灵······”云云。
“婆婆真是好笑,你家老头是我们救回来的。你不感谢我们,却是向什么陆王告恩,忘恩负义啊。”闫达抱手而笑,言辞含着嘲讽。
“对,对,也要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老妪这才反应过来,又转过身,对着众人拜了又拜。
姬月神色不愉地看了闫达一眼。
闫达也不再闹了:“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这一拜,我还真受不得。现在可以说说了吧,小湾村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可说,不可说啊。陆王吏警告了的,说了一句,全家都得惨死,都要惨死啊。”听闫达一问,老妪吓得音调都变了,连连摇头摆手,又狠狠磕了头。
“罢了,不说便不说吧。不过,那陆王是何方神明,总可以告诉我们了吧?”姬月也不勉强,换了一问。
“陆王·····陆王是,是是福神,是小湾村的福神。没有陆王殿下,我们都活不下去的,对对,活不下去的······”老妪絮絮叨叨回应着众人,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言辞含糊不清,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的陆王身在何处?”云苏见明着问不行,便从旁道插入。
“陆王,在······在庙里,是,在庙里,不如贱妇带你们去。是啊,庙里,陆王殿下就在那里。”老妪越说越急切,夹带着一股狂热,说起“陆王庙”三字,枯槁的面色都红润了起来。
“恩人,你们在门外稍等片刻,贱妇给相公打理完毕,就领你们前去拜见陆王殿下。”老妪兴奋,语气中遮掩不住那抹不正常的喜色,对着众人,夸张地咧开了嘴说道。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没有继续理会老妪,接连退出了屋子。
候在门口之时,许久不说话的言箓倒是先张了口:
“这老妇人嘴里的陆王怕就是小湾村这一月来所有怪事的关键人物。到底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一村的人如此随意摆布于股掌之间?”
“之前我可是最后一个进的屋门,好巧,瞅见我们周围几家的房门有一些探头探脑的影子支了出来。你们说,是不是该见见这些好奇的村人,一道聊聊啊?”闫达说到最后一句,声音蓦地提高了许多。
就在话尾落下,周围先后传来“碰碰”的关门声。
“呵,原来平日里不出来,都是缩在屋子里头。那老婆婆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可信的样子,这就能让她心甘情愿领我们去陆王庙?怕不是其中有诈,入了鸿门宴。”邬岑飞抱胸揣着龙脉靠在门口,用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话。
他透过虚掩着门,隐约瞧见老妪低伏在床边,一边帮那老翁打理着身子,一边激动地在他耳边絮絮低语些什么。
“陈季卿一行人到现在依旧杳无音信,不曾现身,怕是真的遇了难。兴许,就在那陆王庙,能够找到什么线索。”苍昊环顾着四周说道。
“她来了,诸位见机行事。”姬月提醒众人。
落下最后一句时,老妪已打点妥当,拉开了屋门。
“恩人请随我来。”老妪眼眶通红,白发似乎被略微打整过,说完便转身领着众人前行。
一行人随着老妪缓慢的步伐,沿着一条羊肠小道,从一边外侧向小湾村腹地走去。
一路上,没有人能够忽略暗处窥伺的目光,且随着他们深入,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众人手中都紧贴着兵器,提防四周动静。
终于,又穿过几条狭道,众人来到一处开阔地带。极远地,便看到一座矗立在四方空地中央的庙宇。那些屋舍被隔离在十丈之外,似有四方拜服之势。
由红木雕琢的底桩撑着大庙,檐牙高啄,金瓦红墙。
横匾之上,“陆王庙”三字如笔扫千军,奕奕有神。
高处正殿香火不绝,烟气缭绕。
“陆王庙······陆王庙啊······”老妪神往地望着眼前庙宇,目光痴迷,许久才恋恋不舍的转身面向众人。
“此地便是小湾村福地——陆王庙,各位可小心前去觐见。”
“婆婆。”闫达忽然开了口。
老妪先前始终对闫达心生惧意,此时却不知何来了胆量,带着不耐与厌恶的神情正视闫达。
“何事,呃······”对视的一瞬,老妪突然眼前一黑,瞳仁被浸染成漆黑之色,失去了意识,神情呆愣。
“那就是闫达的阴冥鬼法。”云苏双目放光,在客栈曾听言箓说起,终得一见。
闫达与老妪双眼一般,一片漆黑,当他咧嘴说话之时,除了未长有獠牙,当真与恶鬼没什么两样。
“婆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小湾村的秘密了。”
“他也是······他也是啊。”周围忽然传来人的说话声。
“是陆王吏的同僚吗?他又来了啊?我才刚割了小儿的血啊,啊啊啊······”痛哭声也响了起来。
周遭的声音愈发混杂。
“陆王······是我们对不起陆王。他······他要······你们死!噗!”
老妪的头以诡异的弧度猛地一扭,甚至清晰地听到骨骼折断的声音。她的眼中仍是漆黑一片,却似乎生出了不属于她的意识,看向众人,笑得可怖,狰狞地吐出“你们死”三个字,“死”字尤其尖锐。
随后,老妪上下抖着头颅,嘴中喷涌出大量赤黑的鲜血,染了一身,到最后,连脏腑的碎肉都一同被呕出。